他們兩個相處起來雖然隨意，但每次一到嚴肅的場合、正式的決議，劉基總會把稱呼換為公子、殿下，既是表達自己的尊重，又是對朱標的一種提醒和暗示。

    “眼下師父和周先生云游不知去了哪里，我爹去攻打武昌，都不在應(yīng)天城，我去見石人，就麻煩先生多cao心了，有事去找我娘就好?！?/br>
    “以防萬一再做些防備吧？”

    朱標自信道：“我會請白甜甜約石人在鐘山見面，有黃修竹和竹知節(jié)二妖照應(yīng)，它不敢造次?！?/br>
    劉基點點頭：“他們二妖在妖界里頗有清譽，如此我便放心了?！?/br>
    “咚”的一聲，石人重重落在竹林的石板路上。

    土里許多剛發(fā)芽的春筍嚇得一激靈，互相看了看，鉆進泥里藏起來。

    察覺到動靜，黃修竹迎了出來，他今天可是特意換了件新蓑衣，還梳了梳亂發(fā)，打算體體面面、干干凈凈地見人見妖，要是這石人識趣懂禮，他也以禮相待，要是……

    哼，老夫先替公子給它個教訓。

    “你好你好，老夫黃修竹。”

    石人沉悶道：“我叫石河?！?/br>
    “不知你道行幾何呀？”黃修竹心里有些不悅，因為石人并未用尊稱稱呼他，以他的年齡和地位，難道不配嗎？

    石人跳了一下，前進約有一丈的距離。

    “道行……十三年?！?/br>
    好像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砸在頭上，黃修竹差點沒有站穩(wěn)。

    十三年？十三年就成了精？既是十三年的道行，怎么分出去一百年？

    天才、騙子還是神通？

    本來是要給下馬威的黃修竹這下驚疑不定，反被嚇到，一直到了山頂上，都沒能說出第二句話。

    竹知節(jié)正在他們常坐著的桌子邊上品茶，看黃修竹一副癡癡傻傻飄在空中的樣子，忍不住挑眉嘲諷道：“莫非是春天到了，臭蟲也要解凍？”

    黃修竹腦袋里亂成一團，抽空瞪了他一眼，給石人拖出一張?zhí)僖蝸恚f道：“你等的人很快來。”

    石人點點頭，看都不看椅子一眼，撲通一下坐在地上。

    這下連竹知節(jié)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過對他失禮的妖怪。

    黃修竹是他的死對頭、老朋友，可以出言不遜。這個鬼東西哪來的臉？

    見竹知節(jié)神色不對，黃修竹趕緊過去，拉著他進了竹林細細講解，再出來，兩妖的疑惑已一模一樣，都不知道該怎么對待石人。

    山頂?shù)臍夥粘良畔氯ァ?/br>
    竹葉簌簌，泉水叮咚，終于，有腳步聲逐漸接近。

    朱標踏上最后一節(jié)臺階，剛準備拿出自己的證物，四下一望，看到似有不對勁的兩妖，用眼神試探一下，想問怎么回事。

    黃修竹指了指石人，兩手貼在腰上擺了幾下，表示這是兩個小翅膀，意為石人的修煉速度好像在飛天。

    理所當然的，朱標沒看懂。

    這時石人開口了：“你身上有龍眼睛?！?/br>
    朱標道：“是的，你的眼睛就在我這里?！?/br>
    石人盯著朱標觀察許久：“你身上不僅有龍眼睛，還有龍氣?！?/br>
    朱標不想談別的話題，直接道：“你來這里是想要回眼睛，還是想報仇？”

    “報仇？報什么仇？”石人道，“我改主意了，你是不是朱標？”

    安分呆在朱標腰間的扇子驟然升起，扇尖直指石人，墜子一閃一閃，冒著金光，這是它發(fā)動攻擊獨有的準備動作。

    黃修竹在蓑衣下的手慢慢長出毛發(fā)，指甲變長。

    “你是朱標就好辦了。”石人冷靜道，“眼睛你還也可以，不還也罷。我有個交易說給你聽聽。”

    “你等等。”黃修竹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說只要還了眼睛，就有一個愿望嗎？何來交易？當我們是傻子嗎？”

    “愿望是愿望，交易是交易。”石人的聲音像它的本質(zhì)，厚重而笨拙，厚重是如石般的穩(wěn)重，笨拙是如山的堅韌與不移，“愿望是本該有的，交易是額外的?！?/br>
    “什么愿望都可以？”

    “只要是我能實現(xiàn)的。”

    黃修竹道：“你能實現(xiàn)什么？”

    “我可以為妖怪增加妖力，為鬼增加陰氣，為修士增加法力，為凡人變出數(shù)不清的金銀珠寶。”

    “這不可能！”黃修竹叫道，“你才十三年道行，能增加什么？”

    其實他很清楚石人確實可以，只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明白它為什么能行。

    “我的神通特殊，可以收納天地靈氣儲存起來，必要時候再轉(zhuǎn)化出去?！?/br>
    黃修竹閉嘴了。

    朱標明白過來：“這么厲害的能力不可能毫無限制，代價既不是許愿一方承受，那就一定是你承受?！?/br>
    石人點頭承認：“許完愿望我就會死?！?/br>
    黃修竹又可以了：“那好辦，你不賴賬就好辦，公子，你許愿吧！它死了不就沒法鬧事了么！”

    “我倒是想聽聽交易的內(nèi)容。”朱標道，“請講吧?！?/br>
    “我有一個很深的執(zhí)念，只要你幫我完成它，我會千秋萬代替你鎮(zhèn)守國土，所有的君王，只要不昏庸，絕不會被人暗害，所有的官吏，只要足夠清廉，絕不會被人誣陷?！?/br>
    石人說這話時，身上的氣運如海浪翻涌，愈來愈高，直沖云層，在龍脈所埋的鐘山上，竟一時比它還耀眼矚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