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其實(shí)高百齡一眼就看出了對面船上將領(lǐng)的煞氣與人氣，他當(dāng)然很清楚這是一個將軍，可他寧愿自己搞不明白這一點(diǎn)。

    要對付一個將領(lǐng)，無疑會參與進(jìn)這場戰(zhàn)役中去，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到了收尾的時候，可是貿(mào)然插手，誰知道會不會引來一道天雷？

    何況這是陳友諒在逃亡，他若是逃不出去，那陳漢政權(quán)也就亡了一大半，豈是可以開玩笑的？

    高百齡和陳友諒對視，他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陳友諒眼中帶著的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壓迫的寒意，他嘴角的肌rou在抽搐，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血污與破洞，可是他的眼神告訴高百齡，這件事他如果不去做，那么他在以后將沒有立足之地。

    他們雖然是合作的關(guān)系，可是陳友諒拿捏住高百齡的部分明顯要多一些。

    “你知不知道兩軍交戰(zhàn)……”

    “朕知道?！标愑颜徖淅涞溃皵r住他！”

    高百齡的頭發(fā)并未束起，幾縷長發(fā)垂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神，讓他看起來陰沉又冷靜：“陛下可以給我什么？”

    “你一直向朕要的東西，回去就給你！”

    “那好?！备甙冽g點(diǎn)了點(diǎn)頭，凌空一拍，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江水突然就猛得一漲，一道巨浪拔地而起，翻涌襲來，推著他們的船，好像坐上了火箭似的，在江水乘浪而行，剎那間，無論是誰，也休想再追上他們了。

    張德勝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道巨浪，人都傻了，張著嘴愣了半天，突然猛地扔下了手中的船槳，怒道：“這還追個屁！”

    被他扇了一巴掌的士卒也傻了，喃喃道：“這恐怕得是妖怪作祟才行吧！”

    另一人突然驚訝道：“將軍！你看天上！”

    張德勝抬頭看天，見到一塊烏云從天邊飛來，好像要朝著江水而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馬上就要降落在水里似的。

    似乎沒有盡頭的江面上被投下很大一塊陰影。

    轟隆——

    一聲霹靂乍響，白光從天而降，蜿蜒扭曲，裂開蒼穹，把天都分成了兩半，落在了遠(yuǎn)處。

    霎那間，陳友諒的小船就更看不見了。

    隨后就是一陣?yán)坐Q，水面似乎都閃起電光來，碗口大的銀弧甚至一直竄到了張德勝他們自己的漁船邊上。

    士卒嚇了一跳，低頭看一眼有些焦黑的船側(cè)，又抬頭，吞了一口口水，小聲道：“將軍，咱們回去告訴大帥吧?！?/br>
    “怎，怎么，怎么說？”

    “咱們就說，說陳友諒給雷劈了?！?/br>
    “能行么……”張德勝猶豫道，“大帥能信么？”

    士卒老實(shí)道：“不知道。”

    “那要是我跟你說，我去追人，突然一股浪過來，把人掀跑了，然后又有一道雷把人劈沒了，你信嗎？”

    “那，那屬下是不太信的……”

    張德勝煩躁地把頭盔卸下來，撓了撓頭，一拳捶在船身上，完美地復(fù)刻了先前陳友諒的狀態(tài)，焦慮道：“要命了，這該怎么向大帥交代？剛才到底是什么玩意兒！你們都瞧見那白乎乎的一片沒有？”

    “好像是片紙?！?/br>
    “我看是個人，雷劈的就是他！”

    “或許是陳友諒的毛巾……”

    張德勝大感無語，又給他后腦勺一巴掌，哭笑不得道：“一人高的毛巾，那得是裹尸布！”

    他們很快就不用再發(fā)愁了，因?yàn)楹竺孀穪硪粭l船，說是朱元璋叫他們回去。

    一群人垂頭喪氣地回去見老朱同志，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沒怎么生氣。

    朱元璋騎在馬上，扯著韁繩，遙遙望著剛才打雷的地方，臉上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嘴上還是問了他原因：“仁輔，你怎么說？”

    張德勝一五一十交代了，心里頗為忐忑，本來被江風(fēng)吹干的衣服，都有些再次變濕的傾向。

    “你不僅看見了雷，還看見了紙人？”

    “是?！睆埖聞俟笆值馈?/br>
    劉基這時驅(qū)馬過來：“大帥，那紙人是邪術(shù)的一種。臣向他射出一箭去，可他卻化作一陣云煙，想必就是去到陳友諒船上了?！?/br>
    “嗯。”朱元璋點(diǎn)點(diǎn)頭，“咱也不指望能一次擊敗他，抓住了當(dāng)然好，抓不住也就算了。這次勝了，該慶祝慶祝?！?/br>
    張德勝立刻松了口氣。

    “都散了吧，收攏隊(duì)伍，撿撿地上的兵器回去交了。還有，留人把這些尸體都埋了。咱們自己的兄弟都死了誰，全部記起來！”

    “是！”

    隨著他的命令傳下，戰(zhàn)場上還能站著的士卒們都開始收攏殘局，尋找還活著的戰(zhàn)友，押送還能喘氣的俘虜，順帶著摸尸看看有沒有什么好東西留下。更有一隊(duì)水兵，撿拾殘骸間，去開那些陳軍留下的船艦。

    這場戰(zhàn)爭終于徹底結(jié)束了。

    經(jīng)此一役，朱元璋和陳友諒之間的差距已經(jīng)被迅速磨平，從前是老朱同志贏的次數(shù)少點(diǎn)，以后那可就不一樣了。

    他們將要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誰更快一點(diǎn)兒，要看人心與天意。

    時間推移至徬晚。

    龍灣江岸上只余下裊裊的灰煙，一些半死不活燃燒著的艦船遺體，還有被血染紅的土壤與在空中盤旋的烏鴉。

    晚霞當(dāng)空，一只寒鴉從空中嘶鳴著飛過，逐漸飛到城里去了。

    而城內(nèi)的百姓們，得知了大勝的消息，一個個都打開了緊閉的房門，從屋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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