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不結(jié)賬，我就吃一口啦?！?/br>
    老先生替她撕開冰淇淋的包裝紙，將有條形碼的那面攥在了手里去給營業(yè)員掃，回過頭還不忘提醒：“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血糖超標(biāo)了，要少吃，不許背著我偷吃哦，只許在我面前吃。”

    “知道啦?！崩咸蛄艘豢诒苛?，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了，“這么多年，我哪次騙過你。”

    老先生聽得樂了，摸了摸她細(xì)軟的銀色發(fā)色：“是啊，你從來沒有事隱瞞我，這一點(diǎn)我很高興也很感激。畢竟誠實坦然是夫妻之間最基本的尊重。”

    ……

    直到后面的顧客催促我快點(diǎn)結(jié)賬，我才從剛才那對老夫妻的對話里回過神來。

    我把購物車?yán)锏氖卟?、水果、rou餅全部還給了柜臺，只留下了一堆零食，并向收銀員道了歉。

    我回味著那對老夫妻的最后一句話，誠實坦然的婚姻么？

    誠實坦然——若以這個作為婚姻的基本標(biāo)準(zhǔn)，那我的婚姻從來不合格。

    我曾以為是我單方面充滿了欺瞞，現(xiàn)在看來，是雙向的，我的丈夫也有很多事隱瞞著我。

    我第一次什么菜都沒買，抱著一堆零食回了家。

    家里在中午陀思來過后，已經(jīng)打掃過一遍了，很干凈，我將零食一份份擺在餐桌上，開了瓶汽水，兌了酒。

    二樓的房間我很久沒去過，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亂步家的影集。

    我稱之為影集，但其實沒幾張照片了。

    他的mama比在坂口安吾的記憶里看到的年紀(jì)要大一些，但最后一張照片仍然是年輕的。

    往前翻，我看到了一張照片。是亂步與一個年輕男人的合影。

    那個男人和亂步長得很像，但我知道他不是亂步的爸爸。亂步尚且年幼，被他抱在懷里，手里舉著藍(lán)色的玻璃珠，笑容燦爛的一塌糊涂。

    十幾年前的心情，隔著泛黃的照片，還能準(zhǔn)確無誤地傳達(dá)出來。

    我輕輕撫在照片下方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上。

    【明智和亂步】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亂步的舅舅，也是那個……在月螢山被我殺死的探險隊的隊長。

    我的目光落在了旁邊，是亂步的mama為他買的最后一袋餅干，我在之前就替他用塑料袋封好了。

    我把那顆從月螢山撿回來的玻璃珠，放到了餅干的旁邊——這些對于亂步來說，都是珍貴的東西。

    “清溪溪，我回來啦！”

    一樓有人在敲門，他雖然隨身帶了鑰匙，但更喜歡讓我去給開門，然后再給我一個擁抱。

    今天我對他的叫門聲置若罔聞，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谏嘲l(fā)上，他把門拍爛了我都沒給他去開，最后我聽到了門口響起的鑰匙聲。

    咔噠。

    門打開了。

    “清溪溪，你在家啊。你怎么不幫我開門呀——也不開燈?！眮y步啪一聲打開了燈，他身后的是送他回來的福澤諭吉。

    “福澤先生，晚上好?！蔽覐纳嘲l(fā)上站起身來，向他打了個招呼。

    “清溪，你是身體不舒服嗎？”福澤諭吉也不是第一次送亂步回家了，以往我都會第一時間去開門。

    “沒有。”我搖了搖頭，看向亂步，“我在想，亂步桑習(xí)慣自己開門比較好。”

    “清溪溪，你怎么了？”亂步想摸我的額頭被我往后一退，避開了。

    他的手撲了個空，舉著，氣氛微妙的尷尬。

    “咳咳，我先回去了?！备芍I吉大概是以為我們又在鬧別扭了，他對這類事不太管，想先離開了，“亂步，你好好休息。清溪，下周偵探社的聚會，和亂步一起過來玩。”

    “好。”

    福澤諭吉走后，亂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餐桌旁，驚呼道：“這是今天的晚飯？”

    “是啊，亂步桑開不開心？”

    全部都是他愛吃的零食。

    他的表情卻算不上開心。

    他在桌前站了很久，驀的抬起臉，碧綠的眼睛盯著我。

    “清溪溪，如果你今天心情不好，那么我來叫外送吧?！?/br>
    “沒有啊，我心情很好?！蔽蚁人徊阶诹艘巫由?，拆開了一包薯片遞給他，“今天我們不吃亂步桑討厭的魚丸子，也不吃果蔬濃湯了?！?/br>
    那些東西，我平時都要哄他好幾遍，他才會吃上一口。

    還有牛奶。

    冰箱里所有的牛奶全部都被我扔了，全部被換成了各種汽水。

    “噓，亂步桑?！蔽覍⑹种肛Q起，虛虛地貼在他的唇上，“你先別說話，坐下，邊吃邊聽我說。”

    他終于給了面子，不再像是個任性的孩子，乖乖坐下了。

    他喝了一口我給他倒的汽水，眉頭微蹙。

    ……是喝出里面摻了酒。

    “亂步桑，喝光好嗎？”我手指拖在他的杯底，輕輕抵住。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情差到極點(diǎn)，他順從地將一杯汽水喝完了。

    “清溪溪，我有話跟你說?！彼拿嫒菀詒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紅。

    “亂步桑，我也有話跟你說，女士優(yōu)先，先聽我說吧?！蔽液攘艘豢趽搅似姆丶?，心想我果然不喜歡汽水。

    我在他的汽水里摻了伏特加，在自己的伏特加里摻了汽水。

    結(jié)果就是他皺眉，我也不痛快。

    我慢慢地將一杯伏特加喝完，將杯子和他的杯子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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