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且冷酷，像一罐冒著冷氣的冰牛奶。

    “我不要。”

    黑色海膽頭小鬼站在超市入口處，擰著眉，對著貨架說話。

    加茂憐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貨架后似乎還站著一個人，不過肯定不是禪院甚爾，因為那貨架總共不到一米六，空隙間還露著一線粉色的裙角。

    少年其實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上去打招呼，畢竟他三個多月沒主動聯(lián)系過甚爾，也沒再見過這個可愛的小鬼，忽然湊上前多少有些沒心沒肺。

    可就是加茂憐猶豫的一瞬間，他看見惠向后退了一步，貨架后的人也跟著前進了一步，是個看起來很穩(wěn)重的小姑娘，比惠大了幾歲，棕黑色的頭發(fā)扎著辮子，穿著一件粉色的長袖背帶裙。

    “跟我走好不好?！毙」媚餃厝岬叵胍炕莸氖郑换菀幌露汩_了。

    加茂憐立馬警惕了起來，這是什么？新型兒童拐賣事件？

    他迅速邁開步子，還沒走到一半，忽然聽見小姑娘又開口了。

    “惠，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彼栈厥郑D(zhuǎn)而捏著裙子，表情有些窘迫，“mama在收銀臺等我們?！?/br>
    金發(fā)少年定在原地，mama？

    他腦袋遲鈍地轉(zhuǎn)了幾個彎都沒摸準(zhǔn)誰是誰的mama，就在這時海膽頭若有所感地偏了偏頭，少年下意識側(cè)過身，儲物柜剛好擋住了他。

    做完這套動作，加茂憐覺得自己有些腦殘，莫名其妙地躲開干什么，自己又沒欠禪院父子錢。

    “她不是我媽，我沒有mama?！被堇淇岬穆曇繇懫?。

    小姑娘說：“可你是我弟弟?！?/br>
    “我不是你弟弟。”惠冷靜地說，“我不知道你mama給禪院甚爾多少錢了，但我不是你弟弟，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

    聽墻腳的金毛少年此時有些懵了，繞不明白這是什么一種關(guān)系，什么給錢，給錢了就能有弟弟？禪院甚爾這混蛋不會把惠給賣出去了吧？他現(xiàn)在報警把那人渣弄進局子里還來得及嗎？

    “伏黑惠?！毙」媚镌掗g充斥著苦惱，“你不要這樣，我們可以好好相處的……”

    后面說了什么加茂憐沒注意，他已經(jīng)被“伏黑”的稱呼炸得臉色微變。

    他當(dāng)然記得這個姓氏，可以說上輩子加茂憐認(rèn)識惠時，半大少年就頂著伏黑的姓跟著五條悟練術(shù)式了，據(jù)說是禪院甚爾入贅伏黑家后，帶著惠改的名字……

    禪院甚爾……入贅？

    腦袋一時間非?；靵y，少年手臂垂下，伸出手指抓了把空氣，感覺自己指尖有些發(fā)麻。

    這股麻意順著骨頭直沖心臟，又順著心臟直沖天靈蓋，加茂憐仿佛被悶棍給了一下，從頭到尾都是飄的。

    他握住掌心想要止住那股麻意，好像抬不起手，就一直站在儲物柜后面，輕輕蹙著眉，聽心跳后知后覺地在胸腔里狂轟亂炸，縮緊，膨脹，縮緊，膨脹，弄得他有些難受，又不知道為什么難受。

    ……禪院甚爾那家伙的人生關(guān)他什么事呢？

    加茂憐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直到小姑娘和男孩的聲音遠去，他還站在原地不動。

    手機震動了一下，加茂憐遲鈍地掏出手機戳開短信瞥了一眼，是冥冥對薯片口味的回復(fù)，還讓他快一點別磨蹭。

    少年回了個“好”。

    他進了超市，一邊拿著購物籃選零食，一邊慢吞吞地反思，平白無故對自己的委托中介人吃什么飛醋，簡直就像個神經(jīng)病。

    他提著一袋子?xùn)|西直奔歌姬發(fā)來的房間號，剛進門，嘭嘭嘭幾聲，漫天的彩帶和亮片灑在他的身上，閃光燈咔擦亮起。

    加茂憐愣怔著抬頭，冥冥和歌姬捧著一個巨大的奶油蛋糕沖著他，夏油杰和硝子一人握著兩個彩帶筒，五條悟則左手舉起相機，右手拿著話筒踩在桌上，一口氣不間斷地嚷嚷：

    “哇憐你這是什么表情看起來就像剛被人甩了一樣夜蛾大叔更年期爆發(fā)都沒你這么可怕！”

    加茂憐一頓，緊接著無奈地揚起了唇，明晃晃的白金眼眸里倒映著這些吵吵鬧鬧的家伙，忍不住噗嗤一聲偏過了頭，胸口和肩膀劇烈抖動。

    好吧，雖然五條悟說話很討人厭，但這么打岔一下，他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謝謝大家?！鄙倌曛讣饽讼卵劢切Τ鰜淼臏I珠，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亮片彩帶，嘴角的弧度比陽光還燦爛。

    五條悟見狀舉起相機，豎起大拇指，“OK！保持這樣！三、二、一，茄子——”

    閃光燈明亮如驟，包間里齊聲祝賀：

    “生日快樂！”

    “畢業(yè)快樂！”

    “升學(xué)快樂！”

    ·

    禪院甚爾靠在車上，唇里叼著根香煙，白蒙蒙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神情，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總算讓他一頭熱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沒有搭對，他提著一小盒草莓奶油蛋糕在某個家伙的公寓樓下站了二十分鐘，思考自己究竟該不該上樓去。

    按照加茂憐三個月不聯(lián)系他，即便發(fā)了祝福也沒回復(fù)的狀況來看，對方似乎確實被自己上次在競馬場那番沖動的言論氣到了。

    禪院甚爾覺得自己此時帶著蛋糕上去有些沒面子，更何況那小鬼最喜歡蹬鼻子上臉，說不定一會兒指著他罵，打起來別把公寓樓掀翻了……

    他嘖了一聲，抖掉煙灰，很沒素質(zhì)地將煙頭戳滅在一旁的花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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