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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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農(nóng)莊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 林嘉青去的時候正好是暑假:收稻子,栽晚稻,收麥子,收花生……莊上的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農(nóng)活。 除了張奶奶,她想找個說話的人都難,實在憋不住時,也找蔣承宇搭過幾次腔。 第一次,是蔣承宇在院子曬太陽。 她想起張奶奶所說的“休養(yǎng)”,猶豫地湊過去:“誒,你到底是有什么病???” 蔣承宇轉(zhuǎn)頭瞪她。 他蹙起的眉眼中流露出克制的怒氣,似乎要不是礙于教養(yǎng),反過來就要同樣問候她。 林嘉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歧義。 但對方眼神實在不禮貌,她也懶得解釋,搭訕以失敗告終。 第二次,是兩人一起看電視。 林嘉青想看的節(jié)目和蔣承宇不一樣,張奶奶卻把遙控器給了蔣承宇。 林嘉青不樂意,就要奪回遙控器,張奶奶卻拉住她:“他比你小呢,你讓著一下?!?/br> 她于是轉(zhuǎn)頭仔細(xì)打量了一遍蔣承宇:“你比我小???那就是弟弟咯。這樣,你叫一聲jiejie,我就不跟你爭。” 誰知蔣承宇直接把遙控器遞還給了她。 “jiejie?”他看著她放在茶幾上的語文課本,“你今年四年級,我已經(jīng)五年級了。我叫你jiejie,你好意思嗎?” 一句話,氣得林嘉青差點(diǎn)跳腳。 第三次,是為了撿來的貓。 農(nóng)莊無聊,林嘉青沒事就去院子外瞎晃悠,有天在田間發(fā)現(xiàn)一只瘸了腳的小貓。 她把貓撿了回去,給小貓洗了澡,包扎了傷口,每天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 兩周后小貓的腿傷終于好了,身子肥了,毛也油亮了,張奶奶卻提議,讓把貓放了。 只是因為——小貓傷好后,滿院蹦跶,把蔣承宇養(yǎng)的花給踩翻了。 蔣承宇自從來莊子上后,也沒有太多的愛好,每天除了看書,就是侍弄他在后院挖來的幾株野花。 小貓撲蛾子時,一個猛竄就把蔣承宇的花打翻了兩盆。 張奶奶眼見小畜生已經(jīng)能活蹦亂跳了,提議林嘉青放生回田間,讓它繼續(xù)抓田鼠。 無聊的林嘉青好不容易找了“玩伴”,哪里肯同意。 張奶奶沒辦法,只好又找來一只籠子,讓林嘉青以后把貓放籠子里養(yǎng)—— 可小貓野慣了,一放進(jìn)籠子就叫個不停;林嘉青迫于無奈只能出面同蔣承宇交涉。 “貓是喜歡自由的動物,活潑好動,把它們關(guān)在籠子里,它們會難受的,還是散養(yǎng)比較好?!绷旨吻?,“你看,你的花不一樣,它們既不會動,也沒有意識——我們大可以換個思路,把花裝籠子里,這樣就不怕貓踩到它們啦?!?/br> 夏天陽光充足,籠子稀疏的欄桿一點(diǎn)不影響采光;正好蔣承宇的花也小株,籠子完全擺得下。 林嘉青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幫蔣承宇把花搬進(jìn)了籠子里。 蔣承宇卻用一種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她,叫來張奶奶,同她要了一串大蒜。 當(dāng)晚,蔣承宇把大蒜全部搗碎,用蒜泥圍著花盆鋪了一圈。 小貓討厭大蒜辛辣的味道,此后見著那幾盆花便繞道走。 蔣承宇用智慧輕易地幫林嘉青解決了難題。 按說林嘉青應(yīng)該感謝他,可自那天起,林嘉青看蔣承宇卻越發(fā)地不爽了—— 大概是因為蔣承宇的態(tài)度。 他明明沒做什么,卻比她絞盡腦汁更管用。 他明明比她小,可他看起來隨隨便便就能贏了她。 他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帶著某種得意、倨傲,他那雙深棕色眼睛再漂亮也掩蓋不了這一點(diǎn)—— 勝負(fù)欲上來了,林嘉青總?cè)滩蛔“底酝漭^勁。 他彈鋼琴,她就故意在旁邊彪高音。 他幫張奶奶干農(nóng)活,她就比他幫得更賣力—— 他家里給他送來一匹小矮馬解悶,她也鬧著讓家里把自己的小Pony送來,非要騎在馬上和他比比誰跑得快—— 可蔣承宇根本懶得和她比,也不用和她比。 她搜腸刮肚回憶起來的腦筋急轉(zhuǎn)彎,他輕輕松就給出了答案; 她故意在晚上聽恐怖故事,他面不改色,她自己卻被嚇進(jìn)了被窩; 就連在吃飯上面,他都能比她多吃半碗—— 她贏過他嗎?基本上沒有。 除了一次,她用激將法,逼得他和她比賽轉(zhuǎn)圈。 她仗著從小學(xué)芭蕾的優(yōu)勢,輕輕松松轉(zhuǎn)了二十圈;他卻很勉強(qiáng),十圈下來臉色煞白,當(dāng)場就暈了。 據(jù)張奶奶說,蔣承宇是病愈過去休養(yǎng)的。 他倒下那刻,林嘉青嚇傻了,大叫著,趕忙出去找人—— 所幸蔣承宇沒一會兒又醒了,沒什么大礙,也沒有告她的狀。 但她還是卻覺得愧疚,又隱約覺得他抓住了把柄—— 接些來的整個假期都小心翼翼,蔣承宇說東,她再不敢說西。 好不容易贏了他一次,依舊窩囊無比。 那個時候,要問林嘉青最討厭誰;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蔣承宇。 誰曾想,十多年過去后,她竟然和他成了夫妻;還言笑晏晏地坐在同一張沙發(fā)上,親密地十指相扣—— 被拍成照片,定格在雜志內(nèi)頁里。 “這照片拍得真好?!绷旨掖笳铮謒ama看著蔣mama分享在家庭群里照片,“比你們當(dāng)初的婚紗照還好看些?!?/br> 婚紗照是什么樣子的? 林嘉青還在冥思苦想,林mama又轉(zhuǎn)了話題:“就是感覺缺了點(diǎn)什么?!?/br> “缺了什么?”林嘉青。 “缺了點(diǎn)……”林mama,“這房子這么大,就你們兩個人住,太空了,你不覺得嗎?” “怎么了?你前幾天去拍賣會,拍的東西太多了?準(zhǔn)備贊助我們兩件?”林嘉青故意裝聽不懂。 “滾蛋,我不是說這個?!绷謒ama,“我是說,你現(xiàn)在也回國了,你們也該計劃下要孩子的事了,你們結(jié)婚也有兩年了?!?/br> “……”林嘉青。 結(jié)婚雖已經(jīng)兩年,但要論她和蔣承宇上床的次數(shù),加起來也不過那么幾次?這也能催? 至于孩子?她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可饒了她吧。 林嘉青低頭喝茶,不再搭腔。 林mama兀自掰算著,半晌:“周末我去寺廟,你跟我一起去吧?!?/br> “干嘛?” “吃齋,順便求佛主保佑你們早點(diǎn)給我生個外孫?!?/br> 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 林嘉青雖不情愿,也找不出理由反駁,到周末,只好跟母親一起來到寺廟。 這座建在市內(nèi)的 “法喜寺”面積不大,只是搭了個景區(qū)的邊。 現(xiàn)在不是旅游旺季,自然沒有游客,來來往往的除了廟里的僧人,大多是真心禮佛的善男信女。 林嘉青扭頭看了看旁邊的蔣承宇:“你不是最討厭吃素嗎,為什么要答應(yīng)我媽來吃齋?” 他不應(yīng)該推說他很忙嗎 ?這樣她才能打著陪他的理由,推掉這該死的行程。 一大早起床,連爬了半個小時的山,林嘉青每個毛孔都散發(fā)著怨氣,氣喘吁吁地質(zhì)問身邊人。 蔣承宇倒是一臉輕松:“吃齋和吃素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林嘉青。 蔣承宇默了一會兒:“吃齋可以積功德。” “……” 聽聽,這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律師該說出來的話嗎? 林嘉青:“手機(jī)給我?!?/br> 說著也不待蔣承宇反應(yīng),奪過他的手機(jī),一陣搗鼓。 蔣承宇接回手機(jī)時,他的手機(jī)屏幕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居中是一個大大的木魚。 林嘉青:“我給你下了個APP,以后你也不用這么麻煩了,敲這個就可以積功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