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錦沒法從他口中得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便道：“易長官現(xiàn)在還這么維護他，看樣子你們之間是真有過感情啊?！?/br>
    易鶴野手里的動作一滯，倒也沒慌，只是苦笑道：“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消化一下，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早知道他是SHEEP，我可能見他的第一面就會選擇殺了他?！?/br>
    裴向錦：“你和他交往這么長時間，有真正了解過他嗎？有沒有去過他所謂在A區(qū)的家？他有沒有把自己的一切全盤托出？”

    易鶴野搖搖頭，這回是真的，這么長時間里，除了自己一直懷疑簡云閑是SHEEP之外，對他其他的一切幾乎沒有了解。

    裴向錦：“看來真的高估了SHEEP的下限，人工智能怎么能懂所謂的感情，他不過是故意玩弄你罷了。”

    易鶴野屏住了呼吸，他對于裴向錦的冒犯有些生氣，但同樣也沒底氣——他知道人工智能所謂的感情也都是一堆沒有溫度的數(shù)據(jù)和算法，曾經(jīng)的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對AI戀人產(chǎn)生感情的人類，但此時，他又怎么能確定，簡云閑是與眾不同的例外呢？

    裴向錦看著他的表情，小心引導(dǎo)道：“其實真要這么說來，你們曾經(jīng)還是宿敵?！?/br>
    易鶴野說：“不只曾經(jīng)，現(xiàn)在也是?！?/br>
    終于說到了裴向錦想聽的，那家伙笑起來，合上了面前的電子記錄本，毫無預(yù)兆地轉(zhuǎn)了話鋒：

    “易長官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易鶴野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熱水：“本來就不是很好，現(xiàn)在知道這個消息就更差了?！?/br>
    裴向錦彎著眼道：“我們這邊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請務(wù)必提出來。您幫了我們大忙，我們得好好報答您。”

    易鶴野疲憊地擺擺手：“你們別折騰我就行了。”

    裴向錦：“易先生傷口的炎癥已經(jīng)基本退完了，再觀察幾天如果情況合適，就可以考慮安裝新的義肢了。”

    易鶴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仿佛那不存在的左手又一次疼痛起來。他面色的血色褪去半分，不禁開始心想，這次還要不要再將痛感調(diào)到2.5倍了？

    裴向錦一邊問他義肢的要求，一邊收拾好桌子跟他一起出門，行為舉止輕松自如，仿佛真如他所說一般，他們只是“聊聊天”。

    但一直到他們離開詢問室，易鶴野還是處于一種非常恍惚的狀態(tài)，他的反射弧本來就非常漫長，加上身體狀態(tài)不好，更是跟不上節(jié)奏來。

    直到談話即將結(jié)束，兩個人在走廊即將分道揚鑣時，易鶴野才問：“你們?yōu)槭裁磿岩伤荢HEEP？”

    問他又想起來該演一演，便補充道：“……我還是很難相信?！?/br>
    “可以理解，畢竟他的外形和行為舉止都幾乎沒有任何瑕疵，再加上你們曾經(jīng)交往過，所以感情上一時不能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迸嵯蝈\笑道：“不過你放心，這是一件非常嚴(yán)肅的事情，我們肯定是有充足的證據(jù)，否則絕對不會隨便下結(jié)論、開玩笑的。”

    易鶴野知道他不會給自己明確的答案——他們顯然還對自己抱有戒心，所以問不出答案的事情，他便就不去問了。

    “那你們打算怎么辦？”易鶴野說，“抓捕SHEEP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們局在管?！?/br>
    “按照嚴(yán)格的職能劃分來說，抓捕SHEEP的任務(wù)，確實應(yīng)當(dāng)全權(quán)交由你們?nèi)斯ぶ悄芄芾砭重?fù)責(zé)。但畢竟易長官才剛剛為我們安全科破獲了一樁大案，為了表示感謝，我們也對于SHEEP的案件也會傾力相助的?！迸嵯蝈\說，“這一點我們剛剛和李局聊過，李局表示很期待我們能夠合作。”

    這人確實太懂所謂說話的藝術(shù)，把一些監(jiān)視直接轉(zhuǎn)變成了堂而皇之的協(xié)助，易鶴野當(dāng)然不想要他這樣的協(xié)助，但他同樣知道，SHEEP的事情早不像當(dāng)年一樣，還可以任由他任性被他一個人攥在手里，現(xiàn)在這是全局上下最重視的事情。

    事實上，易鶴野也不知道自己在難受些什么，客觀來說，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簡云閑到底有沒有干所謂的壞事兒，而且按照嚴(yán)格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在他假扮人類不佩戴區(qū)別標(biāo)識的那一刻起，他就應(yīng)當(dāng)被抓起來直接報廢了。

    但此時，他還在為這家伙擔(dān)心、企圖幫他解圍開脫，易鶴野心想，他們之間要是真有什么舊情倒也就算了，可他們甚至沒有在一起過，自己到底圖個什么……

    回到病房，易鶴野看到一臉憂心忡忡等著自己的小云朵，忽然放下心來——

    他兒子還在自己手上，他能對自己不管不顧，總不能連兒子也不要吧？

    易鶴野想到這里，蹲下身單手狂擼了一頓小云朵，瞬間感覺壓力小了很多。

    他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李局。

    “喂？小易？”李局慈祥地問，“最近好點了沒有？”

    一聽到李局的聲音，易鶴野滿腔的委屈便翻涌了上來——這位臨近退休的老局長，是看著自己從入職到擔(dān)起重任的，他對自己一直十分照顧器重，就像是一位父親般的存在。

    易鶴野瞬間鼻子酸了起來，他也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難過：“一點都不好……”

    李局平時對他該打打該罵罵，真等孩子受了委屈，第一時間還是護著：“怎么了？我聽說你康復(fù)得還不錯啊，是不是小裴那混賬玩意兒又刁難你了？”

    易鶴野想了想，倒也沒錯，便訴起苦來：“對，我剛剛被他訓(xùn)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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