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幾十年前楚南竹在廟里遇見的那粗布女子。

    楚南竹低下眉眼, 扶著墻壁的時候有些發(fā)愣。

    秋風(fēng)寒涼，待拜過了少君, 那年輕女子就想著扶自己娘親回去了，免得惹了病?；仡^的時候恰好看見站在墻那里的楚南竹。

    “誒，你是？”

    那老婆婆轉(zhuǎn)過身來，朝她女兒視線的方向望去，就見了一白衣女子，素白月牙袍上面繡著絲絲金線，勾著紋，挽著絲，下擺一層薄薄疊紗垂下，矜貴異常。

    她驀地愣了。

    縱然已經(jīng)是幾十年的事情了，但她卻記得清楚，她以為那女子是戲文里面說的江湖游人，到這里暫留了幾天，她沒出過村子，一輩子也就見過這么個與周圍的人不一樣的女子，印象很是深刻。

    楚南竹眉頭略略一皺，不曉得心里怎么想的，直接回了頭，往外面走去。

    “娘，她怎么突然走了？”

    那老婆婆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然后突然笑了出來，她年輕時候心里總是想見一見這位少君，她是何種模樣，是祖父說的那般本領(lǐng)強大，那般慈悲為懷，那般的貌若天人嗎？

    卻原來，她早就見到了。

    楚南竹站在小路邊上，天上漸漸飄下來一陣陣細(xì)雨，牛毛一般，染濕了她的鬢發(fā)，她沒在意，只愣愣望著前面，一聲不吭，猶如一尊雕像。

    “誒誒，這位姑娘?！焙竺?zhèn)鱽砟贻p女聲，楚南竹回過頭，認(rèn)出那是方才在祠廟里面的那年輕女人。

    她沒說話，只用一雙薄薄的眼瞧著那人。

    那年輕姑娘急急忙忙跑過來，塞給她一把傘，簡短說了句：“下雨了，快回家去吧?！比缓髶]了揮手，便回了她娘親那里。

    小路盡頭，那老婆婆撐著一把傘，動作有些緩慢，微微的，給她做了一個禮。

    那一刻，楚南竹忽然覺得，也許，她做這個少君，也沒那么壞。

    “娘，走吧，回去了。”

    “好。”

    那年輕女子攙扶著那老婆婆，二人漸漸消失在茫茫細(xì)雨里。

    待過了會兒，楚南竹執(zhí)了那把油紙傘，沿著那條小路，漸漸回了涂山深處。

    一片朦朧中，只她孤身一人。

    后來，涂山這片再也沒有出過水災(zāi)，涂山山民在這里靠著山，背著田，緩慢地度過了一輩子。

    直到再幾十年，改朝換代，都城也更改了，涂山這片離城里越發(fā)遠，生活很是不便，一些人索性就遷了家，后來，整個村子都遷走了。

    只留下兩戶人家在這里。

    那其中一戶，就是李阿婆，也是，在那條小路上面遞給她傘的人。

    ——

    繞過那條河堤，便到了李子服家里，宋錦遙敲了敲門，不過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了，李子服看見外面是宋錦遙，有些驚訝道：“仙姑？”

    仙姑......

    宋錦遙嘴角抽了抽，算了，仙姑就仙姑吧，好歹她沒叫姑奶奶了呀。

    想起姑奶奶這個稱呼，宋錦遙便微瞥了旁邊的楚南竹一眼，她后面的紅發(fā)帶被吹得貼近她的嘴唇，那雙薄薄的眼睨過來的時候，竟然顯得她一些艷。

    上次來這李子服家里的時候，她還老是用李子服的那一句姑奶奶調(diào)侃自己。

    什么姑奶奶，她才十九歲而已。

    “兩位仙姑請進?！崩钭臃馈?/br>
    李子服一人在前帶路，二人跟在后面，宋錦遙瞥了楚南竹好幾眼，嘴角忍不住笑了下，這人.....還確實挺像仙姑的。

    給她一柄拂塵，那可不就是真真的仙姑了嘛。

    她憋著笑，抿了抿唇。

    “你在笑什么？”旁邊傳來溫和的聲音。

    “啊？沒有，沒笑什么。”

    楚南竹微偏了偏頭，有些不信：“真的么？”

    “嗯，我干嘛騙你呀？”宋錦遙一副無辜正經(jīng)的模樣著實是裝得好。

    待進了堂屋，李子服給她們兩人上了茶，說：“我爹娘還有愿兒都在外面，不遠，我先去叫他們回來，兩位仙姑先慢用著?！?/br>
    宋錦遙點了點頭。

    待李子服出去，宋錦遙略略喝了口茶，茶有點燙，她小口吹著，旁邊傳來一句話語：“你肯定是在腹誹我?！?/br>
    咳咳——

    宋錦遙方才沒咽下去的那口茶頓時就梗在了喉中，她，她怎么知道？這人會讀心術(shù)的嗎？

    不過，待緩過這陣之后，宋錦遙放下茶杯，看見旁邊那人微微倚著桌子，瞧著她，那眼睛里面清凌凌的，霧蒙蒙的，似乎，你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人勾了魂去。

    “我沒有?！彼五\遙避開她的目光。

    她本以為那人會繼續(xù)來調(diào)侃她，可隔了幾息，那邊卻仍然沒聲響，宋錦遙正想將目光重新移過去，卻聽見了一句極小聲的言語，像是低語。

    “小騙子?！?/br>
    宋錦遙不甘示弱：“我要是小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br>
    “我何處騙你了？”楚南竹問，她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眼里的神色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你一開始說不認(rèn)識我？這不是騙人嗎？”宋錦遙抓著點問。

    楚南竹微挑了下眉，道：“我若是一開始就說，宋姑娘，我認(rèn)識你，我們上輩子見過，我沒喝孟婆湯呢，腦子里還記得。”那人微探了探身，靠近宋錦遙，道：“你說，那時候你會如何？”

    “我？我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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