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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兒子。 唐太仆心急如焚,一個勁地左顧右盼尋找著,一道黑皮的人影快步接近他,在他面前晃悠了兩下,卻被煩躁的他揮到一邊,“別擋路!” 那人影一頓,語氣竟有些幽怨:“爹,您在找什么啊?!?/br> 這聲音? 唐太仆虎軀一震,立刻扭頭看向那人,映入眼簾的人分明穿著普通的布衣服式,臉頰發(fā)黑,體格健壯,但開始仔細(xì)看眉眼后,唐太仆卻愈發(fā)覺得熟悉,手臂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你是我兒子?” “爹?!碧瞥羞肿煨α似饋?,露出八個大白牙,“您怎么連我都認(rèn)不出了,我的變化真有這么大?” 見他承認(rèn),唐太仆宛如晴天霹靂,捂著胸口深呼吸半晌,才總算是沒一口氣過去,可是眼淚已經(jīng)溢出眼眶:“兒啊,我的兒,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你受苦了。” 另一邊的蕭中郎將見那個唐承都變成了這樣,頓時又驚又怒,仔細(xì)在一群皮膚黝黑的小伙子中尋找,終于找到了蕭石的影子,幾乎氣的破口大罵:“豎子!你給我過來!” 蕭石早就看見了自家父親,可是卻畏懼地躲在了人群中,只覺得一個月沒回家父親肯定會打死他。 可是等到蕭中郎將死死睨著他,大喊讓他過來的時候,他便意識到大勢已去,頗為瑟縮地一步步走了出來。 討好地笑了笑:“爹……” “你是我的兒子,怎么能跟那群卑微的農(nóng)夫一樣穿成這樣還在這里干活呢!”蕭中郎將差點沒氣死,“你真是把我的臉都給丟盡了!” 蕭石撇了撇嘴,忍不住反駁道:“我怎么了,我覺得這里挺好的啊?!?/br> “你!”蕭中郎將更加火大。 而那邊,唐太仆也擦著眼淚恨恨道:“兒子,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為父說,無論是誰為父都可以為你討回公道!” 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瞪了蘇不疑一眼。 齊桓見到諸位公子竟然大變成這個模樣,也覺得蘇不疑確實折騰人折騰過了。 但面對唐太仆的視線,他還是渾身警惕地往前一步,將蘇不疑保護(hù)了起來。 唯有蘇不疑無辜地聳了聳肩膀,天地可鑒,他可什么都沒做啊。 “爹,我沒受什么委屈?!倍瞥袇s淡淡一笑,眼里滿是平靜和豁達(dá),“一開始來到這里,孩兒確實因為不適應(yīng)生活而痛恨先生,痛恨一切,恨不得離開這里……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這么想的,我很喜歡這里,也是自愿留下來的。” 唐太仆震驚了:“什、什么?你在說一遍??” 眼前的唐承簡直跟之前判若兩人,如果說之前的唐承充滿戾氣和傲慢,現(xiàn)在的唐承就宛如這鄉(xiāng)間的小溪,寧和平靜不驕不躁。 唐太仆都要看傻了。 這還是他兒子嗎? “爹,您一路趕來辛苦了吧,請坐下來聽孩兒慢慢說吧?!碧瞥袦厝岬胤鲋氖直壅f著,看了看身側(cè)沒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便起身將最外面的衣衫脫下鋪在地上,做出請的手勢,“那邊的座位是先生專屬的座位,還請爹將就一下,坐在這里吧。” 唐太仆這回眼珠子都要驚出來了。 這真的是他的兒子嗎! 竟然這么彬彬有禮,竟然這么孝敬父母……糟糕眼淚又要流出來了。 “好好好。”他連忙坐在衣衫上,拉著唐承的手就要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唐承笑著,眺望著眼前的田地,眼神柔和,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靜心照料,相當(dāng)于他的孩子: “最開始只是因為賭注而被迫留在這里干農(nóng)活,但是當(dāng)生命在我的手中發(fā)芽時,我心中頭一次感受到如此單純的喜悅。我與同窗白日耕種,夜晚讀書,過得十分充實……” “或許爹您想象不到,以前的孩兒只是放縱沉溺于金錢帶來的快樂中,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快樂。而在這里,我才終于明白我想要的快樂是什么,我才明白人生原來這樣的充實?!?/br> “蘇先生教導(dǎo)我們一心向善,為國為民做個有貢獻(xiàn)的人,獲得官位絕不代表著放縱愉樂,而是代表著責(zé)任,代表著人生的意義,現(xiàn)在,我終于能夠理解了!” 他的聲音太過柔和,唐太仆漸漸地聽著,心中不斷泛起感動。 他的兒子終于長大了,不再是個一心貪玩的孩子,而是能夠扛起責(zé)任,明白為國為民道理的成熟的大人了。 “對了爹,您知道種田怎么種嗎?這其中可是有大學(xué)問的,讓孩兒給您講講吧。”唐承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唐太仆不斷摸著胡子,笑著應(yīng)聲。 這一幕父慈子孝很是讓人會心一笑,可是目光落到蕭中郎將那邊,氣氛卻陡然緊繃起來。 因為就算蕭石解釋自己自愿留在這里,過得很開心很充實,蕭中郎將還是怒氣沖沖,差點沒氣得一巴掌扇過去。 “閉嘴!你個逆子!”蕭中郎將大吼道,“我蕭家怎么生出來你這樣沒有骨氣的人,現(xiàn)在跟我回去!跟一群農(nóng)夫為伍,我看你的尊嚴(yán)都沒了!” 蕭石被訓(xùn)斥地臉色蒼白,根本說不出話,他從記憶中父親帶給他的就是恐懼和服從。 父親想讓他讀書有出息,但他卻不怎么有天賦,所以父親在大罵幾次后永遠(yuǎn)放棄了,以后為了麻痹自己,蕭石便與京城有名的紈绔們飲酒作樂,而父親卻連理都沒有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