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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看了看頭頂,不可置信地追問道:“那我的城池呢?我辛辛苦苦造的景呢?會和他一起垮塌下來嗎?” 可笑至極,都到這個時候了,莊玉澤不關(guān)心的求索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是他的金碧城池。 只剩這最后一塊了,想要聚合,想要變完整,屬于桑濁身體的本能,不斷催促著他。 桑濁在本能的驅(qū)使下,依然保持平靜,“即便我不收回這塊血rou,他也活不了多久了?!?/br> 姜染斬落了半壁城池,固然減輕了求索身上的負(fù)擔(dān),可剩下的重量,依舊是他無法承受的。 桑濁的意思,姜染何嘗不明白。 他走到求索面前,坦然道:“求索,拋掉你背上的重量,就能活?!?/br> 長期處于黑暗中的求索,聽到姜染的話,終于有所反應(yīng),他略遲鈍地?fù)u了搖頭,“不,一樣都不能拋?!?/br> 他嘗試著在巨大的負(fù)荷下,挺立變形的脊梁,臉上透露著單純的笑,“這些都是玉澤喜歡的東西,他喜歡什么,我就給他什么,若拋掉了,玉澤會不開心的?!?/br>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惡臭。 凝結(jié)于姜染指尖的微弱火苗,照不清莊玉澤臉上的表情。 他從方才這一刻開始,似乎就陷入了沉默。 他回憶起了從前與求索在一起的時光。 彼時,莊玉澤還是個身形渺小的妖怪,而求索,是一只眼神不好的土妖。 二者共生,本應(yīng)該親密無間,互托生死。 而一開始,他們也確實無話不說,互相陪伴。 莊玉澤住進他殼里的第一夜,戰(zhàn)戰(zhàn)兢兢,謹(jǐn)小慎微,不敢入眠,生怕自己做錯什么,就被殼子的主人丟出門,從此又要過流離失所的日子。 “你會趕我走嗎?”他沒有安全感,無數(shù)次地問求索。 “不會,從此我的背就是你的家,我們一起生活,一起修煉,只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也不會趕你走!” 時間久了,莊玉澤也就摸清了求索的脾性,他是一只傻傻的,略有些執(zhí)著的妖,被他欺負(fù)了,也不吭一聲, 他脾氣很好,莊玉澤想要什么,他都盡其所能地滿足他。 于是莊玉澤便越發(fā)得寸進尺。 從最初的雕花玉墜,茶杯茶盞,到亭臺樓閣,高樓玉宇,浮生四季…… 他想要的,越來越多。 多到求索的殼裝不下了,莊玉澤說,“這殼子又小又丑陋,不如換一座殿宇背在背上?” “這樣就能讓你開心嗎?”求索問道。 畢竟這殼子是他原有的,算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不能輕易丟棄,偶有磕碰,都會疼上很久。 “能!” 于是求索忍著鉆心的疼痛,鑿毀了自己的殼,換上一座精致的殿宇。 莊玉澤躺在他的背上,還在不斷憧憬,“將來,你要為我背負(fù)一座城,一座很大很大的城,里面什么都有,磚墻是金色的,屋瓦上鑲嵌這各色的寶石和夜明珠,城池越大,越奢華,我就越開心。最好能把妖修和修仙者們都邀請到我的城中來,我要當(dāng)尊貴的城主,享受諸妖跪拜?!?/br> “好?!鼻笏髟诘氐讉鱽砜隙ǖ穆曇簦拔覀儠肋h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br> 想到這里,莊玉澤的回應(yīng)被桑濁冷漠的聲音打斷,“所以,真正害死他的,終究是他自己。” 就連姜染,也無法逼迫他,放下背上那些重量。 說罷,桑濁毫不猶豫地對著跪地的求索,伸出手去。 “等一下!”莊玉澤忽然高喊出聲,“不要!” 可是,一切都晚了。 桑濁已經(jīng)將手,覆在了求索的頭頂。 一張與桑濁一模一樣的人類,浮現(xiàn)在求索的脊背之上,不斷向著他的頭頂游移,如同流離失所,迫不及待想要歸家的游子。 “不……”求索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他不愿意讓那塊血rou回到桑濁身,他渾身顫抖著,驅(qū)動妖力,試圖組織血rou歸家。 求索咬緊牙關(guān),身上愈合不久的傷口盡數(shù)崩開,求索的表情近乎瘋狂,“給我!給我!” 他能感應(yīng)到,桑濁的身上,有許多一模一樣的血rou,如果他能吞噬桑濁,是不是就能夠徹底負(fù)擔(dān)更多的重量,這樣,玉澤就會更開心了…… “把血rou給我!我要你的血rou!”求索在絕境之下,竟然試圖反噬桑濁。 只可惜,境界之差,如同鴻溝。 地面開始震顫,樓閣不斷垮塌,他能感受到,自己背上的世界,處于分崩離析之中。 關(guān)鍵時刻,莊玉澤忽然朝著這個腐爛的人兒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住了求索。 “放下吧?!彼难劾餄M含淚光,“我不要了。金玉珠寶,樓閣玉宇,我全都不要了……” “求索,我要你活著?!?/br> 可此時,求索已經(jīng)完全瘋魔,認(rèn)不出莊玉澤了。 隨著最后一塊血rou的回歸,金碧城池之內(nèi),處處都在垮塌。 地面瘋狂地晃動著,街道至上,諸多逃竄的身影。 “要塌了,金碧城池要塌了!” 妖修們驚叫著往外奔逃。 銀眷不知何時,來到了姜染身邊,拉著他向外走。 “桑濁?”姜染本來想提醒桑濁也快跑,可是一轉(zhuǎn)頭,方才還在此處的桑濁,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莊玉澤,這里要塌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