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摘下帽子與口罩。”蘇箬有些不知所措，也挪到林琉蹲著的地方，猶豫地指了指捂得嚴嚴實實的林琉的臉，以為他剛才的動作是在散熱。

    林琉點了點他沉重的大腦袋，沒有再說話了。他聽到了羽翅煽動的嗡嗡聲，細弱又煩悶，像是夏日蒸籠里的一鍋包子煮熟了，蹭蹭冒著火燒火燎的汽。

    他朝向蘇箬冷靜地噓了一聲，圓溜溜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黑壓壓的睫毛更顯濃暗。半撐著地面豎起了耳朵，突然起身，張開雙臂如一只落地的大風(fēng)箏，旋轉(zhuǎn)著奔跑起來了，原來是去追蜜蜂去了。

    “哎，真是古怪?！碧K箬在他身后喃喃自語，起身拍拍遍身的微小灰塵，抓了抓軍訓(xùn)口袋中的奶糖與奶糖旁看了幾眼的單詞本，再次投入到軍訓(xùn)中去了。

    林琉追蜜蜂追了大半天，等他再回到訓(xùn)練的cao場，發(fā)現(xiàn)人都走光了。

    毒花花的太陽鞭打在他干燥的上衣上，浮躁的風(fēng)也在裹吹著，送了點夏季微不足道的輕松。置身在夏日熱浪中的仿佛只有他一人。一顆汗珠落下，被林琉感覺到了，成了夏日極其熱的罪證。

    震懾般，雜糅在一起的熱悶迫接到剛才軍訓(xùn)的場景。夏天真熱啊，他真熱啊，每個人真熱啊，對燥熱的感覺轉(zhuǎn)變?yōu)閷γ總€人對燥熱的感覺，他就像一面被延遲的鏡子，照出了夏天的熱也照出了其他人的感受。

    第31章 靜靜看著的井中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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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琉踩在一個剛形成的臟兮兮的腳印上，頭頂碩大無比的驕陽，沉沉嘆了口氣。

    見微知著，又混亂不堪地遞進，瞇著眼的他感受到的不是夏日的炎熱，而是由炎熱所帶來的平息后的郁燥。

    沉沉悶悶的感受被他的嘆氣模仿了出來，如經(jīng)歷過一段軍訓(xùn)后的急不可耐的喘息，伴隨著擔(dān)憂，琢磨著奔赴下一場熱燥燥的軍訓(xùn)。

    “我是個夢一樣的人，夢一樣的人?！?/br>
    小狂人林琉準(zhǔn)確定位他在世界中所處的位置，應(yīng)該是他本身所具有、構(gòu)建的虛幻感像是血液流淌到每個人的體內(nèi)，是隔著皮rou與血管中的不可捉摸的濃艷、腥氣之物。他很明白這一點，同時他也明白，他就像血液一樣蹦騰不休，構(gòu)成生命的一環(huán)，更是生命的體驗。

    追尋真實的痕跡，適當(dāng)也能加點虛構(gòu)的佐料，身處在稠密現(xiàn)實大鍋中的林琉置身在已過去的集體的時間軸輪中，摒棄著復(fù)雜的念頭，用純真的魯莽架構(gòu)所需要的感觸，便達成了信以為真的沉浸的作用。他同時也給自己定位為一個體驗者——體驗者軍訓(xùn)者（這絕不是他的懶惰在起主導(dǎo)作用）。

    他這番勞累后所形成的疲倦的感受就是在體驗軍訓(xùn)后的感受，要說這有何意義，沒什么意義，對其他人沒什么意義，不需要，也達不成這種奇幻般的、身臨其境的體驗感。

    對林琉來說，這種體驗就像他與星海作名為體驗的游戲一般，是勾著他與世界的橋梁，也是在建造能使星海通過的橋梁。

    就像他吃了口爽脆的菠菜，對面的人也吃了口菠菜，但卻是口老菠菜，抱怨著對林琉說菠菜的絲卡進了牙縫中，太不舒服了，此刻的林琉忘記了，一天后，他見到菠菜，轉(zhuǎn)而想到了卡牙的絲，半年后，他見到菠菜，轉(zhuǎn)而想到卡牙的絲，并且感覺到了卡牙的絲，自言自語說太不舒服了，才不吃。

    這種體驗感就如同這般的臆想，同讀書與觀影類似，不過更廣闊與神秘，可以說他換了個地方來做夢，但又不單單是，他也要充當(dāng)其中一部分，不能憑空捏造，需要用眼睛看和用耳朵聽。本質(zhì)來看，他是在這場軍訓(xùn)中偷懶，靜靜看著，只想要軍訓(xùn)的感受而不想經(jīng)歷軍訓(xùn)的過程。

    讓林琉擺脫深淵般的體驗、獲得清醒的契機，就是這個絲，塞牙的絲。

    陶醉其中的林琉在體驗的執(zhí)念中思索著體驗的意思，摸索到了青綠色的菠菜絲。一扭頭，他從菠菜絲想到了其他的絲。剔除與回憶后，芹菜絲占據(jù)了高峰，熟悉的絲牽扯出了一個人。

    “哇，唐潭潭，芹菜絲?！睆捏w驗中回過神的林琉緩了緩，手撐著仿佛被太陽曬了很久的大腦袋，念了一句唐潭的名字，背著他的小書包走了。

    一邊沿著灰綠色的墻縫走，一邊嘟囔著：“軍訓(xùn)真累啊，累極了，不能吃東西，不能滾動，不能喊叫，丑丑的白貓也被曬蒸發(fā)了。踩死小螞蟻啦！懶太陽大的要掉下來叼走幾個人了，還好那些感覺到危險的人敏捷的中暑倒下了，才躲過被捕捉的噩運。聰明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個人的林琉走出cao場后左看右看，邁著大步混入了下課的高二與高三擁擠的隊伍中，沒有人告訴他往哪里走，他也傻不愣登地跟著去食堂打飯狂奔的學(xué)生甩著書包與手臂跑了起來。

    走到半路，他嚇跑了一只懶狗。然后追著狗并隨著人，他穿過寬敞的教學(xué)樓、滑行過樹林中的光潔小道、奔跑過藤蔓纏繞的一面墻壁……

    等他隨著人流走向一大間亂糟糟的屋前時，才發(fā)現(xiàn)他是到了人潮涌動的食堂了。攪和在一起的飯菜味奔涌不息，脫離了熱燙的大鍋、飯鏟與餐盤，游蕩如盤桓在骨頭裂縫與頭頂上空的幽靈大軍，圍堵住了張大嘴巴直樂的林琉。

    “吼吼！”傻蛋林琉一踏進無數(shù)人留下痕跡的階梯口便停了下來，前方是敞開的窄小的食堂門，恰好擋住身后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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