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譚東錦說這一切的時候,語氣很平靜,袁故看著他,許是光線昏暗,袁故覺得譚東錦的表情沒有絲毫起伏,這些二三十年的譚家舊事,就這么在他的聲音里,在這間破舊昏暗的房間里一幕幕飄散。 譚青是真的喜歡那女人,甚至要把譚家的家產(chǎn)全部留給那女人的兒子。那個時候譚家的老一輩人都還活著,幾乎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譚青也是有魄力,有他護著,那對母子活得安穩(wěn)無憂,一點風浪都沒受著??傻降?,那女人也沒對譚青有什么感情。后來,那女人的兒子得了重病,絕癥不治,那女人的兒子死后,那女人精神也崩潰了,先是抑郁最后病情加重住進了精神病院,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到處在找她兒子,說是她兒子去找爸爸不要她了。 譚東錦說到這兒的時候沉默了一下,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說下去,譚青找了家醫(yī)院,做了個試管嬰兒出來,名字和那女人的兒子一模一樣,抱到那女人面前,說是她兒子。那女人意識不清楚,把那嬰兒當作她兒子,把譚青當做她前夫,精神狀態(tài)也算是穩(wěn)定了許多。 不過也沒幾年,那女人還是死了,病死的,譚青到底是沒達把人救回來。死前譚青抱著她說了幾句話,那女人原本長得也不算好看,頂多是過得去,可死前襯著病弱氣色,卻是麗得驚人。不過,也還是死了。譚東錦終于把視線落在袁故的臉上,譚青手上有血,但是唯有這三條人命,我記得最清楚,我幼年時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譚青對著那女人說愛她,而那女人就抱著我,說知道了知道了。 袁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被譚東錦輕輕拽著的手全是汗。 袁故,我沒有辦法,我愛你。譚東錦的手忽然輕輕貼上了袁故的臉,他輕輕道: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就跟譚青拿那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一樣。譚家人不能愛人,他們的感情會逼死人,但我沒辦法,袁故我是真的愛你。譚東錦說到最后,那幾句話忽然就極為艱難。 袁故沉著眸子,沒有說話。他感覺得到臉上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去,那種冰冷的感覺消失了。袁故腦子里忽然莫名劃過一幕,空蕩的譚家老宅,幼年的譚東錦安安靜靜地坐在臺階上,抬頭看著繁郁的合歡枝木。 袁故忽然問道:你一直知道那人不是你的母親? 譚東錦點點頭,我自小就很聰明。他說著甚至笑了一下。我學的很像,有時譚青都分辨不出我和那女人兒子的錄像。 你這兩天一直在找我?袁故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怕你失望,我怕袁因真的帶你走了。譚東錦驀地垂眸。譚青攔著我,不讓我去找你,他說我和他一樣有病。 你覺得呢? 譚東錦抬眼注視著袁故,手捏的緊了緊,卻終究是沒說話。他找袁故找了兩天多,找到最后他所有的理智自制全部失控,眼前每一幕都是那場車禍袁故在火光里看著他。如果,不是譚青,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干出些什么事兒。 整個人都像是不由自己控制,到最后,他甚至想到殺了袁因,給袁故手術(shù)洗腦這樣的念頭。不用任何的人提醒,譚東錦自己清楚的知道,他在崩潰。只是兩天而已,兩天而已啊。譚東錦看著面前的人,終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袁故,他說:袁故,你別走。譚東錦這輩子沒怕過什么,卻唯獨對你,怕到了骨子里。可憐已經(jīng)到了這地步,他當年竟也懷疑過,他是不是真的愛著你。 譚東錦抑制不住自己的顫抖,他抱著袁故,那力道越來越緊,像是委屈又像是害怕,他說:袁故,你別走。你不喜歡的,我都已經(jīng)在改了,袁故,你不能招惹了我,又把我一個人丟下。 袁故感覺到譚東錦的頭發(fā)輕輕蹭著自己的脖子,不知過了多久,袁故終于輕輕嘆了口氣,輕輕道:我不走。我也是走不了。 譚東錦猛地抬眼看向袁故,他幾乎是有些顫抖地問:袁故,你說什么? 袁故微微別開眼,行了,別折騰了,總之他伸手揉了下眉心,忽然正色道:你以后,都得聽我的,你答應(yīng)嗎? 譚東錦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猛地點頭,他伸手似乎想觸碰袁故的臉,卻忽然又停在了半空。半晌他才問了一句,你為什么忽然,忽然就 給你次機會,我累了,實在不行就這么湊和吧,就當我日行一善了。袁故低頭理了下頭發(fā),我雖然對你沒那么有感情了算了,就當給袁大頭找個伴了。袁故最后的一句話聲音極低近似自言自語。半晌,他的眸子里劃過一道狠厲的光,譚東錦,以后你要是再讓我覺得不痛快,你自己從三十樓跳下去,別給我添堵。 袁故,你,我當真了。譚東錦的手抖得厲害,連話里都帶著顫音,你說的話,你要記得。 袁故伸出拳頭重重推了把譚東錦的肩,我說話算數(shù)。 袁故能怎么辦?他想擺脫譚東錦就兩條路,一條是他死,一條是譚東錦死。他死這一條已經(jīng)試過了,失敗。讓譚東就去死,袁故試著做過,卻到底是沒狠到那地步。他到底還能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