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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88節(jié)

    “我從前只覺著你頗為有趣,后來聽了沈家人說你舊事,才曉得,沈解元竟是本王的知己?!?/br>
    ……

    “難不成一點小恩小惠,你便對他言聽計從了?”

    那極其短暫的嗡鳴聲中,沈鳶目光一寸一寸渙散。

    又一寸一寸凝結(jié)。

    不能相信。

    半晌攥緊了手中的荷包,面色蒼白,纖長的睫毛下,只有唇抿出的一抹艷色。

    喉頭不知怎的,涌起一股腥甜來,又強行咽了下去。

    他用自己的唇角固定出一個笑意來,說:“……若是如此,沈折春倒真要多謝殿下了?!?/br>
    “只是如今尸首在何處,可否讓折春見一見?!?/br>
    他說出這話時,便知道自己冒失了。

    果真見安王目光冰冷將他從頭瞧到了腳。

    終究笑了一聲:“衛(wèi)瓚,你怕是還見不著。”

    “但有一人,你或許見著正好?!?/br>
    安王輕輕拍了拍手。

    有人撤去了那屏風(fēng)。

    沈鳶瞳孔一縮。

    只見那些歌女散去,那屏風(fēng)后唯一剩下的身影,赫然是血rou模糊的衛(wèi)錦程。

    沈鳶的拳握得緊緊的,片刻后又松開。

    安王盯著他的面孔,似乎在細細品味他神色的變化,半晌輕輕笑了一聲,道:“那日在山中,他僥幸中了數(shù)刀未死,人蠢,運氣倒是很好,看押在牢中似乎也無用。”

    “本王本想著給衛(wèi)小侯爺做見面禮?!?/br>
    “如今想來,這份禮不妨贈與沈解元。”

    安王的手,輕輕按在沈鳶的肩上。

    迫使他重新坐回位置上。

    安王笑的時候并不爽朗,只有微微的氣聲。

    也像極了蛇吐信子的聲音。

    那蛇在他的耳側(cè)喃喃說:“折春?!?/br>
    “你可曾觀賞過凌遲之刑?!?/br>
    說話間。

    一片血rou落在了地上。

    如屠戮牛羊,近在咫尺。

    他聽見安王含笑與他道。

    “沈折春,你以為衛(wèi)瓚死了,侯府還容得下你嗎?”

         

    沈鳶回到馬車時,面色煞白,搖搖欲墜,他原本就生得修長,此刻卻仿佛要被風(fēng)吹折了一般。

    照霜問了三兩聲,皆搖頭不應(yīng),只手里緊緊攥著什么。

    待到掀起簾,上馬車,見知雪急忙忙說:“怎的進去了這般久,天都要黑了,咱們后頭還要……”

    只見沈鳶張口欲嘔,卻吐出了一口血來。

    這血只一口,沈鳶倒干嘔了許久,仿佛要將自己心肺腸胃都吐出來,好半晌不停。

    知雪大驚失色,攥著他的手腕要摸脈,讓沈鳶擺了擺手,揮開了。

    沈鳶只急喘了幾聲,將手中攥的東西翻開來看,卻是那枚染血的荷包,借著燭火,手捻過那血跡,竟是一直在發(fā)顫。

    熏香是對的,針腳也是對的,這就是衛(wèi)瓚的。

    知雪見了那血越發(fā)心驚,喊了一聲:“公子,怎么了?”

    沈鳶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著,手也抖得厲害,好半晌緩不過勁兒來。

    額角、發(fā)絲、背后衣裳已讓冷汗給浸透了,一把抓住知雪的手腕,喃喃說:“回枕戈院,問一問小侯爺出門時帶了什么配飾,荷包戴的是哪一只。”

    知雪見他面色不好,便點了點頭,又要給他摸脈。

    沈鳶忽得又道:“不、不對,照霜,現(xiàn)在就去金雀衛(wèi)府衙?!?/br>
    這會兒梁侍衛(wèi)還在。

    他必須去問一問梁侍衛(wèi)。

    沈鳶只是將那荷包攥得緊了。

    仿佛那上頭繡的一只鳶鳥都皺成了一團了起來。

    一閉眼。

    卻是滿目的血紅。

    被一刀一刀剜骨削rou的衛(wèi)錦程。

    與衛(wèi)瓚的眉目,竟渾渾噩噩重疊。

    ……

    沈鳶沒想到的是,他往金雀衛(wèi)府衙走,恰好逢著梁侍衛(wèi)正在往靖安侯府的路上走,見了他的馬車,便跳了上來。

    梁侍衛(wèi)嗅得車內(nèi)的血腥味、又見沈鳶面如金紙,一側(cè)知雪正挽起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施針。

    便知道情形不好,喊了一聲:“沈公子,我本就是來尋你的?!?/br>
    沈鳶這一刻,已是清醒了許多,只是心虛氣弱,輕聲喃喃說:“你說。”

    梁侍衛(wèi)見他這樣子,也不兜圈子,半晌道:“衛(wèi)小侯爺可能出事了?!?/br>
    沈鳶饒是已猜到他要說什么,身子一顫,卻是知雪輕輕“呀”了一聲,便將嘴唇抿得蒼白,咬著牙說:“繼續(xù)說。”

    梁侍衛(wèi)看了他半晌,似乎在猶豫判定他到底能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好一陣子才說:“小侯爺是去尋大夫去的。”

    沈鳶說:“什么大夫?”

    他忽得想起來了,那位望鄉(xiāng)城的林大夫,有一位兄弟的林大夫。

    剎那便是愣在原處。

    梁侍衛(wèi)只將衛(wèi)瓚出去尋醫(yī)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如何囑托,又如何叫他瞞他。

    不知怎的。

    沈鳶那嗡鳴眩暈的感覺,似乎來得更厲害了,面上血色一寸一寸褪去,甚至比在安王那里、被強迫著看完了一場凌遲的痛苦感更甚。方才見過的那場凌遲,刀子仿佛是割在了他的身上。

    ——衛(wèi)瓚是為他求醫(yī)去的。

    “此事并非公事,而是我的過錯,小侯爺叫我瞞著你,我便替他遮著。”

    “誰知道頭兩天小侯爺傳了信來,道是情況不對,說有人在埋伏著林大夫,我問他是否要向侯府說明情況,他叫我按兵不動,說是情勢復(fù)雜,不宜打草驚蛇?!?/br>
    “之后好一段時間都沒消息,我心里頭定不住,便遣人去找?!?/br>
    “卻見那大夫住處有動過手的痕跡,一路往山下逃,留下了許多尸體?!?/br>
    “小侯爺?shù)臉尅擦糁??!?/br>
    習(xí)武之人,武器向來不離身,若是連槍都落了,那只怕是被逼進了絕境,兇多吉少。

    沈鳶合了合眼睛。

    竟是一陣一陣的虛軟,血氣翻涌之間,只強撐著,一動不動坐在那。

    喉頭又是一陣一陣腥甜,半晌忍下去了,開口聲音嘶啞:“此事圣上知道么?”

    梁侍衛(wèi)道:“剛剛已報了回來,圣上震怒,已著人去搜查了?!?/br>
    沈鳶閉上眼睛,半晌蒼白著面孔,將手中荷包給梁侍衛(wèi)看。

    梁侍衛(wèi)面色一變,道:“這是從何而來的?!?/br>
    沈鳶說:“安王?!?/br>
    梁侍衛(wèi)越發(fā)面色一頓:“安王如今正在府中軟禁,怎么可能……”

    沈鳶說:“的確,你若同圣上說,也只會得這樣一個結(jié)果。”

    “更有甚者,”沈鳶說,“害死衛(wèi)瓚的人就成了我?!?/br>
    衛(wèi)瓚是為他尋醫(yī)訪藥去的。

    他與衛(wèi)瓚的矛盾,坊間總有人聽說過。

    安王今日給他的就是這樣一個威脅。

    若是他真昏了頭腦,不知死活宣揚衛(wèi)瓚為安王所害,那么屆時安王反將一軍,將事情都誣到他的頭上。

    兇手是安王的人,他長期往來的博士如今卻為安王掌握。

    他如何自證清白?

    屆時靖安侯府只剩得一個靖安侯,如今正往北疆的路上,安王未見得會立時動手,畢竟在路上謀殺,總要被追查到頭上,但若是兩軍交戰(zhàn),靖安侯隕落,那便是兵家常事。

    還需得給靖安侯寫信。

    沈鳶整理思路時,指尖一陣一陣發(fā)抖,半晌說:“多謝梁侍衛(wèi)告知?!?/br>
    梁侍衛(wèi)拱了拱手。

    半晌,見那車中坐著的少年,仿佛幾日未見,便被逼到了懸崖邊兒上,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半晌說了一句:“沈公子此刻……最好還是做得越少越好?!?/br>
    沈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