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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呀。都開門了，怎么不進(jìn)來？」林梓邵一派輕松地說著。

    林梓邵說完轉(zhuǎn)身，李舜城吞了一口口水，跟著他進(jìn)入室內(nèi)。

    「那…那我進(jìn)來了?！估钏闯强邕M(jìn)門內(nèi)，將鞋底沾了泥土的布鞋脫在門邊，和其他幾雙看起來蠻舊的布鞋和拖鞋放在一起。

    一進(jìn)入室內(nèi)，面對的是一個小小的廳堂。有看起來品質(zhì)不錯但古舊的木製沙發(fā)椅、客廳桌、電視柜、電視機(jī)。門口的相對位置是一個小巧的廚房，四周擺著冰箱等常用的電器用具。除此之外還堆放著許多雜物，引人注目的是堆放在客廳的一袋一袋東西，里頭似乎裝著很多像徽章的金屬材質(zhì)小東西或一束一束的紙張，還有類似包裝袋的東西。過了一會兒，李舜城才發(fā)現(xiàn)那些是家庭代工的貨物。

    那些裝著家庭代工貨物的袋子堆滿了沙發(fā)椅，幾乎沒有地方可以坐，所以林梓邵是在地板上找個空位坐下的。李舜城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這樣的狀況，所以站著沒有動。

    李舜城看見客廳桌上擺著碗筷，里面有吃剩的湯麵。但只有一份。李舜城感覺自己似乎猜中了什么，心情有點沉重。

    「你怎么知道這里的？」林梓邵問，「阿輝店長告訴你的嗎？」

    李舜城搖頭?！肝覜]問，我想阿輝店長不會告訴我?！?/br>
    「也是，我都請他不要說了嘛?！沽骤魃勐冻隹嘈Α！傅俏乙灿浀梦覜]有告訴過你呀。」

    「我之前跑步的時候，偶然看見你出現(xiàn)在這附近?！?/br>
    「只要是海清大學(xué)的學(xué)生，都有很高的機(jī)率出現(xiàn)在這附近吧?！沽骤魃弁嶂^說：「你該不會是看見我走進(jìn)這房子里？」

    「不可能看到吧。從學(xué)校北側(cè)那條路走的話，距離有點遠(yuǎn)，看不清楚，走東側(cè)那條路，又會被路邊那一排房子擋住?！?/br>
    「所以你是怎么猜到的？」

    李舜城吸一口氣：「第一，我看見你的時候，你是在趙曉儀她們住的那棟公寓旁邊巷子的入口附近。第二，趙曉儀說，她們那棟公寓的房東雇用一個老阿嬤幫忙打掃公共區(qū)域，而她看見過你幫那位阿嬤倒垃圾。」

    提到公寓房東雇用的老阿嬤時，林梓邵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跳了一下?！高€有呢？」

    「你說過，你阿嬤住的地方，附近還有一片農(nóng)地，房東讓你阿嬤在那塊農(nóng)地上種些蔬果自己吃?！?/br>
    「所以呢？」

    「趙曉儀可能以為你只是路過看見阿嬤在打掃，所以順手幫了她一把。但你不是那天偶然順便幫忙而已，其實你平常都有在幫忙打掃吧。因為那個房東雇用的老阿嬤，就是跟你一起生活的阿嬤，是吧？」

    林梓邵抬頭看著李舜城，試圖露出笑容，但一向陽光的他今天卻顯得十分消沉，以至于那笑容有些黯淡。

    李舜城繼續(xù)說：「如果是公寓的房東雇用你阿嬤，那搞不好，你們的房東也是同一個人。房東的土地就在這一帶的話，那么你們住的地方應(yīng)該也不會離公寓太遠(yuǎn)。所以我來這附近找，目標(biāo)是附近有一小塊種植蔬果農(nóng)地的小房子。然后，我在外面看到你的腳踏車?！?/br>
    林梓邵扯開嘴角笑了，「你真的很厲害耶，李舜城。也不是多大的線索，但你總是可以找到對的方向?！?/br>
    「不，我只是…」

    「恭喜你找到啦。我跟阿嬤確實跟那棟公寓的房東租了這間房子，他也無償借了這塊田地給我們種菜。然后為了減免房租，他就讓我阿嬤去打掃公寓，我有時候會去幫忙?！?/br>
    林梓邵話一頓，抬頭看著李舜城?！溉缓?，你來做什么？」這一回臉上完全沒有笑意，眼里還透著懷疑。

    「聽說你沒去學(xué)校上課，同學(xué)們想要跟你聯(lián)絡(luò)，你也都沒接電話?！估钏闯钦f：「大家都還蠻擔(dān)心的，所以如果你可以回個電話的話…」

    「你是接到他們的委託嗎？」林梓邵瞪著李舜城：「我以為你不會因為這樣就行動。難道是他們要付你錢？」

    李舜城慢慢地?fù)u頭?！肝襾聿皇且驗樗麄冇懈跺X。我是想問你…」

    「問什么？」

    「你阿嬤還好嗎？」

    林梓邵沉默了，整個人像是僵住了一樣。他眼神猶疑，一隻手緊抓著牛仔褲的褲腳。

    沉默持續(xù)了好一段時間，李舜城以為林梓邵應(yīng)該不會再開口。畢竟這多少有關(guān)個人隱私，而從林梓邵的反應(yīng)，他多少也察覺到情況并不樂觀。如果林梓邵不愿意說，也不愿意開口尋求協(xié)助的話，李舜城打算就此離開，畢竟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出來了，但是否能傳達(dá)到對方那里，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了。

    沒想到，林梓邵開口了。他用沙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阿嬤已經(jīng)住院三個禮拜了，手術(shù)結(jié)束了，但狀況不太好，然后今天早上…」

    啊，果然如此。只有一個人的房間，沒吃完的一人份晚餐，頹喪的氣氛。這是李舜城從一走進(jìn)這房子內(nèi)就感受到的氣氛。

    「你有其他親戚嗎？」李舜城問，在林梓邵身邊蹲下。

    「阿嬤那邊有遠(yuǎn)房親戚，但住得比較遠(yuǎn)，明天才會過來。」

    「葬禮呢？有錢嗎？」

    「葬禮今天已經(jīng)安排好了。錢嘛，殯儀館的人是說可以申請喪葬補(bǔ)助，不過不是很多，其馀的費用可以問明天過來的親戚愿不愿意幫忙出。但他們是遠(yuǎn)親，跟阿嬤也很久沒來往了，會不會出錢我也不清楚?！?/br>
    林梓邵雖然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倒是用很冷靜的語氣訴說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從早上他看著阿嬤在病床上嚥下最后一口氣，接著在醫(yī)院醫(yī)護(hù)人員的協(xié)助下，將阿嬤的遺體送至海華市的殯儀館安置。他也依照與殯儀館簽約的葬儀社工作人員的建議，選定了最便宜的葬禮方案，對方還很親切地提供喪葬補(bǔ)助申請的訊息和資料。一切都談定后，林梓邵一個人回到這間曾經(jīng)與阿嬤同住的房子。

    光是聽到這里，李舜城就覺得有點難以忍受了。他剛好挑在這個時間點過來，到底是對還是錯？林梓邵會不會其實真的希望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呢？但陳婷霏的話言猶在耳，「他現(xiàn)在或許覺得不想被人找到，也不想被關(guān)心，但心底深處可能還是渴求被理解，被認(rèn)同的喔」。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林梓邵真的不想被打擾，或許就不會過來開門了吧？

    「你明天跟學(xué)校聯(lián)絡(luò)吧。也跟阿輝店長說一下，他在這里有不少人脈，可以幫忙的。」李舜城說。

    「是呀，學(xué)校跟阿輝店長…」林梓邵說著，突然眼神低垂：「阿輝店長真的是很熱心。你知道嗎？我剛來打工時，他就私下告訴我，希望我可以跟你多說說話?！?/br>
    李舜城有點愣住，一時之間不清楚林梓邵為什么要轉(zhuǎn)換這個話題?！肝掖蟾胖?，那時候阿輝店長覺得我跟客人的互動不是很好?！?/br>
    「不是這樣的。你跟客人的互動是一回事，他比較希望你可以…怎么說呢？像是復(fù)健一樣，人際關(guān)係的復(fù)健吧?！沽骤魃劭粗钏闯牵凵裼陌?。「所以我也只是因為阿輝店長要我這么做，才會跟你說話的?！?/br>
    李舜城開始有點理解了，即使知道林梓邵的用意，他多少還是覺得有點難受。心臟彷彿被抓緊，胸口喘不過氣來。就像以前一樣，那時候的痛苦回憶涌上心頭。但李舜城知道的，他知道林梓邵為什么要這么說。

    李舜城起身，退后幾步，在林梓邵斜前方的地板上盤腿坐下。

    「你講這話，好像在說自己其實是個壞人一樣。還是你真的對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林梓邵看似不動聲色，但臉頰顫抖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你知道什么？」

    「有人說溜嘴?！怪劣谶@個人是誰，恐怕他不說，林梓邵也會察覺。「陸亞霓那時候應(yīng)該不只是給你去海華市的交通費，她是不是還答應(yīng)給你其他委託費？」

    林梓邵很爽快地承認(rèn)?！笇Γ視邮苓@個委託，也是因為她答應(yīng)給我錢?！?/br>
    「她給你多少？」

    「不過就是一個大學(xué)生暑假打工的費用，大概二萬左右?！?/br>
    不過是在網(wǎng)路上用照片尋人，再去跟她的親戚和家人談一談而已，陸亞霓還真是大方。不過，或許對她來說，以這筆錢解決她的焦慮和疑惑，算是值得吧。

    「為什么不跟我說？」

    「因為…」林梓邵又垂下眼：「我需要這筆錢?！?/br>
    「是你阿嬤的關(guān)係嗎？」

    林梓邵微微點頭：「那時候我阿嬤身體狀況不好，去看醫(yī)生，醫(yī)生說要動手術(shù)，住院觀察。就算用最便宜的健保規(guī)格，動手術(shù)和住院也要花上三、四萬，我們湊不出這么多錢來?！?/br>
    李舜城閉上眼睛。這個人怎么意料之外的笨拙呢？「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這筆錢呀?！?/br>
    「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把這些錢全部讓給我？你也一樣缺錢呀?！?/br>
    「但是我沒有急用?！?/br>
    「誰知道呢?！沽骤魃勐冻鲆荒ɡ湫Γ骸赣行┤司退銢]有急用，也是緊緊抓著錢不放呀?！?/br>
    李舜城看著林梓邵那張端正的臉，不如以往的陽光開朗，多了一股世故。他應(yīng)該也經(jīng)歷過不少事情吧。而他也發(fā)覺，這個人恐怕跟自己一樣，從沒有相信過別人。

    「這件事情我不會跟你計較，如果你覺得想要還我，以后再說?，F(xiàn)在先處理你阿嬤的事情比較重要?！估钏闯钦f。

    林梓邵忽然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著李舜城：「李舜城，你這人真是奇怪，到底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只是對其他人漠不關(guān)心？」

    「你在說什么？」

    林梓邵伸手抹抹臉，「好吧，既然都被你知道委託費的事情，那我就把話說開了。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br>
    「什么問題？」

    「九月的時候，發(fā)生跟蹤狂事件，就是陳婷霏第一次被跟蹤和攻擊，柯瑜珊他們也在現(xiàn)場那一次，你是不是剛好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