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_等待黎明(4)END
◆◆◆ "叩叩──" 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在黑暗中,一雙異色雙眸緩緩睜開。 異色雙瞳的主人動了動身體,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臉完全埋入枕頭內(nèi),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而門外的人也不催促,只是等了一會,才又再度敲了門。 女子這才聽見敲門聲,慵懶地抬眼,軟軟說了聲請進。 來人打開房門,進到室內(nèi),看著一片漆黑的房間,熟練地在墻上找到開關(guān),將電燈打開后才轉(zhuǎn)過頭看著床上的女子,以及擱在床頭上的,已經(jīng)被打開過的文件。 看見那文件,淺紫色的雙眸中閃過一抹心疼,來到床邊看著仍尚未清醒的女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還沒醒?」 「……」床上的女子因為突然的強光再度將臉埋入枕頭,被動的蠕動了下身體,這才搖頭?!感蚜?。」 然后,她緩緩轉(zhuǎn)頭,看著來到床邊的人,才想問怎么會這時間過來,可看清楚對方的模樣時,卻什么都被嚇忘了,反射性地瞪大眼彈坐起身。 「你、你的頭發(fā)──?!」 來人看著她的反應(yīng)不免覺得好笑,搖搖頭就和她并肩坐在床上,同時也不太適應(yīng)的將那一頭波浪捲的長發(fā)撥到胸前?!缚茨氵@樣的反應(yīng),不好看?」 短發(fā)女子先愣了下才搖搖頭?!冈趺磿兀芷?,很適合你!」她笑瞇了眼稱讚,伸手輕撫著那頭長發(fā),可隨即像是想到什么,笑容中頓時參雜了苦澀?!敢病屓穗y以想像你以前的樣子……」 她知道眼前人為何會突然有這種轉(zhuǎn)變,絕非心血來潮。 單純把頭發(fā)弄長燙捲,居然就有這樣的效果…… 明明以前她也是長發(fā),剪短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可卻覺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恍惚地想著。 先前是長直發(fā),現(xiàn)在是波浪捲,清楚知道是同一人只是不同發(fā)型,但這樣看上去,要不是她很熟悉,根本無法聯(lián)想到是同一個人。 單單只是改變發(fā)型而已── 可隱約中,她知道并非只有改變發(fā)型,還有另個原因,但她刻意忽略了那個原因。 「是啊,那些人介紹的設(shè)計師還不錯,頭發(fā)接得很自然,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假的,但就是太長了實在很重?!挂活^過腰長發(fā),想想就很累。 「不是吧,哪有這么夸張?!苟贪l(fā)女子見她一臉嫌棄,不免失笑,同時也感到窩心。 她知道眼前人是在擔(dān)心自己,所以才故意抱怨的,不然以她的個性來說是不會做出這種夸大的行為。 「……是真的很漂亮,很適合姊姊?!顾跗鹨皇^發(fā),真心稱讚。 那復(fù)雜的神情,還有雖然苦澀但衷心地稱讚,長發(fā)女子見狀,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眼角,指尖旁的異色雙瞳正泛著微紅。 一直以來,都沒有睡好吧? 再加上前幾天拿到的資料。 「姊姊?」 那聲輕聲呼喊帶著疑惑,長發(fā)女子收入眼中,滿是心疼。 「……別笑了?!?/br> 話出口,便見眼前的女子似是不解地眨眼。 見狀,長發(fā)女子無聲地嘆了口氣,知道不能再放任眼前人這樣下去。 若一直這樣下去,會憋出病的,而那也是她不希望看見的情況。 不希望她一直這樣壓抑著。 「不要勉強自己笑?!?/br> 這話再出口,異色瞳眸先是微微瞠大,然后又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挪開。她撫了撫頰畔的發(fā)絲,才又將視線轉(zhuǎn)回,臉上的笑意加深。 「我沒有啊,我是真的覺得很適合你才這樣說的。」 長發(fā)女子沒有回答,并不戳破她的答非所問,只是用那雙淺紫色雙瞳直直的、溫柔地看著她。 而看著那雙認真專注看著自己的淺紫色雙眸,不知不覺間,她將那雙眼眸和另一雙溫柔專注的紫灰色雙眸重疊在一起。她一愣,下意識地閉上眼低下頭,眼睛卻違背她的意志盈滿了酸意。 「……你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在?!?/br> 輕柔卻堅定的保證,讓她渾身顫抖。 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姊姊,努力的擠出笑容,可她也知道自己笑的并不成功,而看著姊姊那雙眼,她逃避似的再度低下頭,手用力捉著被子,似乎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克制什么。 「我、我只是……」 「只、只是還、還──」她努力的撐起笑容,不為給誰看,就彷彿是在說服自己??赡锹曇魠s是如此乾澀,徹底出賣了她動搖的難以平復(fù)的心情。 她緊緊咬著唇,拼命的忍住在胸口翻涌的酸楚。 她的唇瓣顫抖著,試圖平穩(wěn)的說,但一想到現(xiàn)況,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還需要一點時間……」 長發(fā)女子沒有阻止,也沒有責(zé)怪,只是拍了拍她的頭。 「嗯,我知道,所以你慢慢來就好?!?/br> 而這樣溫柔的話,卻讓她眼淚掉得更兇。 ……慢慢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時間啊。 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 她根本無從得知。 她只知道,這一切荒誕的不像真的,這陣子發(fā)生過的事情就彷彿一場噩夢。 回想起前陣子發(fā)生的事情,以及后來被告知的一切消息,她不可能不震驚,也下意識地不相信,可同時也知道,這種無聊玩笑姊姊是不會開的。 以往只有在電影中看過的劇情,現(xiàn)在居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身邊的人,曾經(jīng)那么親近的人居然有著那么復(fù)雜的背景。而她經(jīng)歷過的,以及后來出現(xiàn)的陌生人,都是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境,也不是電影。 根本不讓她有逃避現(xiàn)實的機會。 想起曾經(jīng)的回憶,是那么讓人感到幸福,那些被告知并非那么單純的人所帶給她的一切是那么溫暖,但現(xiàn)在卻告訴她,那些美好是包裹著毒藥的糖衣,這讓她怎么能接受? 可也讓她不得不接受,事實和證據(jù)就攤在眼前,經(jīng)手過的東西她也不是不記得,那張有著奇怪內(nèi)容的磁片,以及隱約中察覺到的周遭人的不對勁,幾乎都被解釋清楚了。 可她沒有想過,那會要了她們的命。 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還能在這里是姊姊的原因,是她拼命地保住自己,自己才能好端端的在這里。 而她就算再怎么不相信、再怎么逃避也知道無處可逃,況且她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任性讓這樣拼命救自己的姊姊出事,所以只能逼自己接受。 可理智知道怎么做,情感上卻難以割捨。 看著與以往形象完全不同的姊姊,她明白事情已成定局,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回到過往的生活。 就連那個人── 腦海浮現(xiàn)那人的面容,溫柔的、無奈的、寵溺的、深情的、強勢的、凝重的、悲傷的……以及最后記憶中,那擔(dān)憂的樣子。 「我、我……」 她不想要這樣。 可這么任性的話,她又怎么能說出口? 若不希望在意的人因為她受傷甚至失去生命,她就必須得接受這個現(xiàn)實。 但一想到這些,眼淚更是止不住的肆意奔流著,無論她怎么擦都擦不乾凈。 看著她胡亂抹淚的樣子,長發(fā)女子伸手將人攬進懷中,輕輕拍撫著。 「別忍,一切有我?!?/br> 一句輕柔的保證,宛若世界上最穩(wěn)固的靠山擋在身前,同時也擊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線。 她瞪大雙眼,水氣不斷凝聚。 壟罩在周遭的是無比熟悉的溫暖,但她知道她的世界已經(jīng)被迫改變了,她回不到過去、也不可能回的去了。 回憶就真的只能回憶,不管自己如何思念,也不能開口,只能任由過往的一切葬送在黑暗中。 靠著姊姊的肩膀,她看著明明該是陌生的環(huán)境,可隨著時間過去,她已經(jīng)漸漸熟悉的房間,下意識的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無論再痛再難受,時間過得夠久,只要習(xí)慣了,傷口終會癒合。 可她不想,真的不想習(xí)慣這一切。 她恐懼習(xí)慣,怕會將這一切都變得理所當(dāng)然。 異色雙瞳滿盈淚水,這段時間以來找不到宣洩出口的情緒被那一句保證敲出裂縫,終于得以釋放,眼淚不斷滾落。 她抓著姊姊的衣服,再也忍受不了的放聲大哭,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情緒徹底崩潰。 不再隱忍的哭聲放肆的回盪在房間內(nèi),讓長發(fā)女子心疼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哭出來就好。 她……忍太久了。 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也過了一段時間,懷中人從一開始的驚愕、不信,緊接著的是呆滯、然后接受事實。 她清楚知道,雖然表面平靜地接受了,可內(nèi)心卻是洶涌波濤,溫柔的meimei只是不想讓人擔(dān)心而已,所以將一切都壓抑下來。 而壓抑了這么久,遲早會悶出心病,不過還好,她終于肯哭出來。 哭出來就好了,總是得發(fā)洩的。 因為曾經(jīng)幸福過,所以才格外的痛,也更難以割捨。 在一夕之間剝奪一切,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接受的了,她已經(jīng)……非常努力了。 輕柔的安撫著懷中人,思緒恍惚間回到了過往。 其實若要說完全無所謂,自己其實也并非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無所謂。 那個男人──先前下意識地守護姿態(tài),以及后來的隱忍擔(dān)憂、無奈縱容以及幾乎要據(jù)實相告的神情…… 都讓她的心口傳來陣陣的悸動。 她對那種感情很陌生,可也不是不認識那樣的情緒波動,只是,那個不是她能有的,也不是她該有的。 她不能放任那種情感滋長,可要扼殺的同時卻又是那么不捨。 畢竟,能夠依賴一個人,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那個人……真的讓她有想要放心依賴的感覺。 可……那又如何? 她知道,她不會是他要保護的首選,她也知道那人的優(yōu)先順序,如同她一般,她也有自己誓言守護的人。 無論內(nèi)心如何渴望、如何失落,她都必須要無視。 她閉上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不斷地拍撫著懷中的meimei,并且在心中暗暗發(fā)誓。 這只是暫時的,畢竟她們現(xiàn)在必須脫離那些人的目光。 她的到來剝奪了懷中人應(yīng)該會得到的幸福,但一定會還的,將不該被剝奪的一切,再度還給她。 她親手葬送了夏璃祤的未來以及美好的生命,也讓水無月麻衣死在當(dāng)下。 目光落在床頭上的那份文件,其中便有著一個名字,也是懷中人的名字。 文月晶。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讓活下來的文月晶得到應(yīng)該有的幸福,也一定要讓她幸福。 這不只是承諾,也是誓言。 等到懷中人哭累,徹底睡了過去,她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回床上,蓋好被子。 她轉(zhuǎn)過身去浴室拿了條毛巾沾濕,為她擦乾凈沾滿眼淚的臉,開起床頭的小燈,關(guān)上房間的燈源后離開房間。 遠遠的,便看見了櫻井蒼倚在墻邊。 她疑惑他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走向他。 「有事?」 櫻井蒼轉(zhuǎn)過頭,看見她的新形象,不禁訝異的揚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讚賞的點點頭。 「真不錯,光這樣就難以聯(lián)想到是同一個人了?!?/br> 「你來只是要說這廢話?」 見眼前人一臉嫌棄,櫻井蒼笑了開來,而嘴角傳來的疼痛又瞬間讓他停下,一臉哀怨的撫著嘴角。 「真痛……」 她沒理會,而櫻井蒼也不期待她會理會自己,很乾脆的問了另一個問題。 「她還好嗎?」 「……」 她知道櫻井蒼在說誰,目光轉(zhuǎn)向剛剛才走出來的房間?!副粍儕Z一切的人,我也不能說她好。但,她會好的?!挂驗樗?,她真的很堅強……堅強到讓人心疼。 「是嗎?」 看著同樣的方向,櫻井蒼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另一個同樣堅強堅定,朝著目標(biāo)邁進,卻也讓人不捨的人。 他抿唇,將好友的身影暫時拋到腦后,目光落在身邊的女性身上。 「那你呢?」 同樣失去一切的人,不是只有房間里的那個人,還有她,只是她表現(xiàn)的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到幾乎讓他以為,她不是當(dāng)事人。 可偏偏她也是其中一個當(dāng)事人。 「我?你說先前被槍的衝擊造成的骨折的話,好了大半了?!?/br> 她一臉莫名其妙,以為對方是在說先前的事情,沒好氣地瞪著他。 先前,在倉庫被狙擊落水的人,并非真正的櫻野蓮,不過在其他人眼里,的確是櫻野蓮。 那是他們計畫中的一部份,櫻野蓮從一開始就沒有自他們手上逃脫,逃走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好為之后的計畫做準備。 他需要櫻野蓮當(dāng)替身好自組織中脫離,她們也需要他的幫助讓組織的視線從她們身上移開,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合作。 所以那時她在櫻井蒼的幫助下易容成櫻野蓮,成為了被狙擊的當(dāng)事人。而那時狙擊距離頗遠,她雖穿了防護,可來福槍造成的衝擊還是讓肋骨斷了兩根,平常行動多少有影響,但都過了這么久了,怎么可能還沒癒合? 不過就算如此,那對她揍櫻井蒼也沒有造成影響。 誰叫櫻井蒼當(dāng)初雖然和她制定了周詳計畫,卻沒有告知實際時間,那個時候她被櫻井蒼安排的fbi自水中救上來后,看見他傳的訊息,幾乎要暴走。 她清楚知道他會做好準備,但他這樣不告知的行為徹底惹怒了她,顧不得什么,她直接干走了fbi的一輛車后火速趕往火災(zāi)現(xiàn)場,當(dāng)下看見那火勢讓她心都涼了。 雖然后來人是真的沒事,但被陰了這么一次讓她怒不可抑,而他后來又搞失蹤,fbi的人也說他還沒回到本部,更不清楚什么時候會回來,讓怒火不斷累積,直到他出現(xiàn)那天,她克制的怒火徹底爆發(fā),將人痛揍了一頓才甘愿。 櫻井蒼聽見這回答,頓時感到一股惡寒,就連臉上的傷也開始隱隱作痛。 自知理虧,他尷尬的乾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我不是指你的傷?!?/br> 她不解地看著他,而看著她這樣,櫻井蒼這才知道,原來她真的沒把自己放心上。 暗暗嘆了口氣,才無奈地開口?!肝覐恼材匪鼓锹犝f了,你不希望讓赤井知道?!?/br> 話出口的同時,他一直看著她,并沒有漏掉在他提到赤井的時候,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動搖。 「其實這件事讓赤井知道,不會有什么問──」 「沒必要讓他知道?!?/br> 她迅速地打斷,眼神表情一貫的冷漠。 「……秋葉?!箼丫n呼喚了她的名字,但他從她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有聽見。 看著這樣的她,猶豫了下,他還是續(xù)道。 「他……拜託過詹姆斯保護你,就在你將磁片交給他之后?!?/br> 秋葉的手指微微一動。 「……所以呢?」 一句反問,問的櫻井蒼語塞。 所以呢? 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直覺的認為應(yīng)該要讓眼前的人知道這件事。 「水無月麻衣死了,就算他曾經(jīng)拜託過你或詹姆斯保護,水無月麻衣都已經(jīng)死了?!顾ь^,看著櫻井蒼,「你對著我說這些,并沒有意義?!?/br> 「事情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不是也很清楚嗎?我是文月秋葉,并不是其他人。」 「所以,以后也別再提了?!顾齺G下話,轉(zhuǎn)過身離開。 聞言,櫻井蒼只是看著眼前將背挺的筆直的女人,沒有叫住她,也沒有開口。 ……他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也尊重她的選擇,只是,他不覺得這些事情沒有意義。 不過,她說的沒有錯。 事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了。 可對于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這些事情并不會單純的成為一段往事。 這一切,只是另一個開始。 《薄暮》完。 下篇請接《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