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為陽光的刺眼,黃晨真即便還不愿醒來,也被逼得睜開雙眼。 頭好脹…好痛…眼睛也腫腫的感覺。 她用力的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子,揉揉雙眼,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 她怎么會在這里啊?啊!對,這兩天她和大學同學們出來玩呢…但… 黃晨真望著那片落地窗所在的方向,她依稀記得昨天剛領到鑰匙進房間的時候,這扇窗明明是在左邊的,怎么現(xiàn)在變成在右邊了… 黃晨真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這不是她的房間! 那這是誰的房間?她又怎么會在這里醒來?昨天晚上…都發(fā)生了什么? 黃晨真用力的回想著,她記得…晚餐時大家一起開心的聊天,喝酒,但于信成不讓她喝,然后…然后再晚一點,她自己一個人跑去海邊看海,于信成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身旁,還對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再來…她大哭了一場,跑去吧臺邊的冰箱隨手拿了瓶酒來喝… 然后她就想不起來了! 黃晨真大嘆了一口氣,雙手摀住自己的臉。 她到底喝了多少啊… 想到此處,她趕緊低頭瞟了眼身上穿的衣服,沒有被換過…她稍稍放心了點,卻覺得全身不適,因為有去海邊的緣故,全身都有種黏黏的感覺,又加上有喝酒的緣故,身上全是酒氣。 她昨天沒有洗澡就睡著了,黃晨真不禁大大皺了個眉頭。 不過,先不管那些了…這到底是誰的房間啊? 外頭傳來了門把被旋轉(zhuǎn)的聲音,黃晨真來不及戒備,只是瞪大眼睛想看走進來的人會是誰。 是許惠喬,還端著一碗醒酒湯。 原來這是許惠喬的房間嗎…可是不對啊…許惠喬和張昀一個房間的,如果讓她睡了,他們要睡哪里啊? 「你昨天喝太多了,現(xiàn)在身體肯定很不舒服吧,趕快把這個喝了?!?/br> 許惠喬將湯碗遞給黃晨真,她半猶疑的接過,曉得這是醒酒湯,便輕輕啄了一口。 「那個…」黃晨真默默的將碗放下,十分不好意思地問:「小惠,這是…你們的房間嗎?」 許惠喬輕搖了搖頭。 「那是…」 黃晨真的腦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可能性,她最不希望的那個可能性。 「是于信成的?!乖S惠喬說。 黃晨真的心振了一下,卻表現(xiàn)得不在意:「喔…」 可是…她為什么會在他的房間里…昨天她最久以后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你放心,我早上起來看見于信成睡在外面客廳的沙發(fā)?!?/br> 「嗯…」她倒是沒有去懷疑這方面,畢竟衣服都還是昨天的…不過還是太大意了。 許惠喬皺著眉頭看著黃晨真,她微微低著頭,儘管那略微長過肩膀頭發(fā)遮住了她半邊的側(cè)臉,依然在陽光的輕灑下襯出了漂亮的膚色,但雙眼十分浮腫,許惠喬不知道昨晚她離開后他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竟會讓她哭成這副德性,可她想,必然是只有她和于信成兩個人之間才能解決的事。 「啊!現(xiàn)在幾點了?」 因為自己喝醉,睡的沉,黃晨真深怕自己拖到大家的時間,緊張問。 「你放心,大家剛吃完早餐而已,行李都還沒開始收拾呢?!?/br> 聽許惠喬這么一說,黃晨真便放心了,不過她此刻還坐在于信成房間里的床上,心中十分不自在,伸手拽了放在褲子后口袋的房間鑰匙,端著醒酒湯爬下床,就往自己房間方向走去。 就在她開門的瞬間,于信成恰好經(jīng)過走廊前,正巧看見黃晨真走出來,但,她未看他一眼。 昨夜,她醉的于他懷里睡去,他其實有看見她放在褲子后口袋的鑰匙,但他認為若是伸手去拿,在那個位置唯恐會冒犯到她,雖然她醉成那副德性,即使醒了怕是也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但,他不覺得這么做是正確的。 然而他也不捨得讓她睡在客廳沙發(fā),雖然這家民宿的沙發(fā)坐起來相當軟,相當舒服,可再怎么說,沙發(fā)也沒有床來的好睡,于是他想了想,便把黃晨真抱到自己房間里的床上,不想她誤會他趁人之危,便自己到客廳沙發(fā)上去睡了。 這一夜睡的他全身痠痛,甚至還沒天亮就不想睡了,但他一點也不后悔。 黃晨真一回到房間就在床邊坐下,而許惠喬跟在黃晨真身后帶上了門,拉開梳妝臺邊的椅子,坐在黃晨真的前方。 而她一言不語,只是靜靜地喝著手上端著的醒酒湯,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許惠喬嘆了口氣。 她并不知道當年這兩個人是怎么結(jié)束的,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xiàn)如今的這副模樣,但她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應該要由他們自己解決,身為一個局外人,許惠喬無權(quán)過問,更無權(quán)介入,可經(jīng)過昨天晚上那一齣,她不禁覺得與其讓他們繼續(xù)這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沒有結(jié)果,那倒不如多一個旁人來推他們一把。 「真真?!?/br> 「嗯?」黃晨真抬起頭來看著她。 許惠喬大大吸了口氣,又長長吐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和他當年是怎么了,我也知道我沒有權(quán)力去管你們之間的事,可是…我思來想去,有些話,我還是想跟你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她說這些話到底正不正確,也不知道這么做…會不會有人怪罪她,她只知道,如果這么做可能可以幫到他們,那她就要去做。 因為,她不想再看自己的朋友再因為這種事情而那么痛苦了。 黃晨真一聽是有關(guān)他的事,便稍稍愣了一下,故作平靜的回:「嗯,你說。」 許惠喬溫柔的看著黃晨真,語重心長地說: 「世界上數(shù)億人,要能遇到一個與自己互相喜歡的人卻很不容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找不到那個自己喜歡,對方也喜歡自己的人,所以如果能夠遇到,這樣的人,是很幸運的,不是嗎?」 許惠喬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非常幸運,才能跟張昀在一起這么多年。 她想要她的朋友,也明白這份幸運,其實也存在在她的身上。 黃晨真低下了頭,看著那個已經(jīng)空了的原本裝著醒酒湯的碗,沒有說話。 「人類的一生也才不過幾年而已,可以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事情?!?/br> 黃晨真無意識的揪緊了手中的碗。 「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重來的…如果說,自己在經(jīng)過了好幾年,還是沒有辦法忘記當初的那個人,也沒有辦法再找到更喜歡的人了,而對方也是,那…為什么還要繼續(xù)浪費寶貴的時間呢?」 許惠喬伸手去握住了黃晨真的手:「真真,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不會看不出來,你們還互相喜歡著彼此,不是嗎?」 黃晨真的雙唇微微地顫抖了下,彷彿想要說點什么,卻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們之前可能有些誤會,但我們?nèi)税?總是只看的到片面,而不愿了解的更深入,我有時候也會犯這樣的錯誤,我也是過來人,所以我想說,」許惠喬輕輕吐了口氣,微笑的看著黃晨真:「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是放過他,也是放過你自己,不要因為一個誤會,把自己搞得這么痛苦呀…」 許惠喬心疼的摸了摸黃晨真的頭:「真真,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br> 黃晨真輕輕抬起頭,她的眼中又再度泛滿了淚光,許惠喬實在受不了她這樣的神情,忍不住就擁住了她:「好了,好了,別哭了?!?/br> 也不知道為什么,聽許惠喬這么一說,黃晨真再忍不住,眼淚就像大雨般傾盆落下。 她總是在怪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能也有問題。 或許真的…一切都只是誤會而已… 可是,她卻總是斬釘截鐵地回頭,倔強的什么都聽不進去。 她總怪他逃避,可她又有什么不同?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又開始生起氣來,還有…她在氣的,究竟是誰。 回程的路上,他們依舊坐在彼此隔壁,依舊,沒有交談。 ??? 旅行結(jié)束,生活又再次被排山倒海的工作給填滿,日復一日的,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這天,終于又結(jié)束一整天的工作,黃晨真伸了個大懶腰,收拾東西,和同事,也和鄭驍?shù)绖e,便走下樓了。 然而她一走下樓,就看到了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是于信成。 那個下雨的晚上,她和他說了自己的工作地點,所以他確實知道自己在這里工作,但… 他…為什么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黃晨真顫抖了下。 她眨了幾下眼睛,心臟跳動的速度已幾近無法負荷。 腦海中不斷飄過許惠喬在旅行第二天時所告訴她的話。 「人類的一生也才不過幾年而已,可以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事情,如果說,自己在經(jīng)過了好幾年,還是沒有辦法忘記當初的那個人,也沒有辦法再找到更喜歡的人了,而對方也是,那…為什么還要繼續(xù)浪費時間呢?」 「你們還互相喜歡著彼此不是嗎?」 「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是放過他,也是在放過你自己?!?/br> 一直以來,她只是害怕。 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怕那個夜里的所有傷痛會再度發(fā)生。 因為這樣的害怕,就否定了一切。 她已經(jīng)逃避了太久,或許,她不能再逃避了。 于是她稍微調(diào)適了下自己的心情,抬起腳步,走到了于信成的身旁。 而這讓于信成稍微有些驚喜,他是來等她的沒錯,但他原本害怕…她會裝作沒看到的走過。 「你…」黃晨真將緊張而顫抖的雙手放到后面,不想讓他看到。 「我今天早下班,來等你?!?/br> 他不再畏懼。 「喔…那…」黃晨真露出了個極度不自然的微笑,指著公車站的方向,對于信成說:「我們走吧?!?/br> 聽到她這么說,于信成心中高興的不得了,但他忍著,并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說什么話,氣氛在他人眼中看來十分尷尬,但在他們彼此之間,卻十分緊張。 傍晚的夕陽照的整座城市金黃金黃的,今天,又結(jié)束了。 于信成目送著黃晨真上了公車,便離開了。 而在這之后的幾天,只要于信成醫(yī)院里沒事,就會來等黃晨真下班。 他知道她需要時間,所以才沉寂了一個月,正巧因為工作的關(guān)係,也不會每天來。 他不會再逼她,也不會再給她壓力。 從一開始在路上都不說話,逐漸的,他們會一邊分享著自己今天在工作時所遇到的趣事,一邊朝公車站走去。 這天晚上,黃晨真剛洗好澡,一回房間,目光就被那本淡咖啡色素色筆記本給吸引了住,一想到從上次的兩天一夜旅行回來直到今天所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心中甚是復雜,忍不住就拿起來翻了翻。 第一,和他一起去旅行。 第二,下班可以常常和他一起回家。 第三,和他結(jié)婚。 她眨了幾下眼睛,這些明明是他們分手前一天她所寫的,明明是希望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完成這些事情,可是怎么開始一項一項完成的時候,卻是他們已經(jīng)分手之后的事了? 她閉上雙眼,現(xiàn)在就剩下第三項還沒完成了。 而這個第三項,她想完成嗎? 黃晨真闔上本子,一把將自己摔到了床上,用枕頭摀住了自己的臉。 其實這么多天下來,她一直在給于信成解釋的機會,她心里是希望他能夠解釋的。 她真的…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 即便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那份喜歡還是絲毫沒有銳減。 可能…她再也找不到更喜歡的人了。 但她愿意給機會了,他卻不說。 為什么…遲遲不說呢? 明明之前還口口聲聲說還喜歡她,說想要和她復合… 黃晨真將枕頭摔到了一旁,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床上打滾了起來。 隔天,因為黃晨真加班到比較晚,可是最近于信成會等她下班,雖然不是她要求的,但她畢竟也沒有趕他,因此她認為自己有義務要先跟人家講一聲,不然于信成要是一直在樓下等著,她也是會有罪惡感的。 「我今天會加班到比較晚,如果你下班累了,就別等我?!褂谑屈S晨真將訊息發(fā)給了于信成。 于信成身為一個醫(yī)生,工作比較忙一些,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他才回:「沒關(guān)係,我會等你。」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了這么條訊息,黃晨真的心里似乎有些暖暖的,嘴角忍不住就上揚了起來。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這些舉動,與這幾天于信成來接她下班的畫面,有個人,一直都看在眼里。 天色漸晚,其他同事們都下班了,只剩下還在加班中的黃晨真與老闆鄭驍還待在公司。 約莫晚上九點鐘,黃晨真終于完成了今日的所有財務工作,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畢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加班到這個時間了,渾身都是疲憊感,不過倒是莫名的充實,她伸了個懶腰,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畢竟還有個人在樓下等她呢。 「真真,等一下?!?/br> 她站起身子準備離開,鄭驍卻突然喊住她,這讓黃晨真有點懼怕,畢竟已經(jīng)做了一整天的工作,這不會還要交代她什么吧? 「怎么了,鄭驍哥?」 但這畢竟是她的工作,還是她當初答應了鄭驍也答應了自己會好好做的工作,即便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應該在所不辭。 「我有話要和你說?!?/br> 這幾日,他每天看著于信成送黃晨真去坐公車,還有說有笑的… 他怕如果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什么話?」黃晨真歪著頭,看著鄭驍。 鄭驍從位子上走了出來,站在辦公桌的前方,對黃晨真招了招手:「你過來。」 黃晨真皺眉,雖然心里很疑惑,但也沒有多想,抬足走到了鄭驍?shù)拿媲啊?/br> 看著黃晨真秀麗的臉龐,鄭驍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確實,他不能忍了,也不能等了。 「真真…你還記不記得,在你剛升上國中的那個暑假,你來我家里玩,那時候…你對我說了什么話。」 「喔!我還記得呀!」黃晨真腦中的回憶馬上就被勾起。 鄭驍?shù)淖旖穷澚艘幌隆?/br> 黃晨真笑了笑:「那時候因為很久沒見到你了,你又是我從小的玩伴,想要可以常常見到你,就想你做我男朋友?!?/br> 雖然只是她當時的幼稚想法,卻一直記憶猶新,黃晨真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么想到這種辦法的,但也覺得自己當時真的蠢的很可愛,只是…鄭驍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啊?黃晨真不解。 「那…」鄭驍直視著黃晨真的雙眼:「那些話…現(xiàn)在還算數(shù)嗎?」 只一瞬間,黃晨真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橡皮擦擦去的鉛筆跡般褪去,她聽不懂鄭驍在說什么,她覺得…鄭驍一定是最近的工作太多,加上今天上班到太晚,太累了,心力交瘁才會開始說這些胡話。 「呵...呵呵!鄭驍哥,你在說什么呀!那些…不過是我的童言童語罷了…」黃晨真用力的擠出笑容,不想這段對話這么有壓力,但似乎沒那么有用。 鄭驍伸手按了下自己的眉心,他突然很后悔。 小的時候,因為家里管教的嚴,希望他長大以后能有好成就,不同于其他與他同年齡層的孩子,他被迫要放棄許多想做的事,當其他小孩在外面快樂玩耍時,他在家里學習著一些根本不是他這個年紀會接觸到的知識;當其他孩子摔了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時,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拍拍身上的塵灰,就得趕緊站起身子繼續(xù)向前奔跑。 后來因為長輩要上班的緣故,他有時候會到黃晨真的家里玩。 黃晨真與他不同,她就是個特別普通小孩子,沒有過人的能力,更沒有太多需要煩心的事。 天真的她會帶著他玩,帶著他做好多好多事,有時候也會帶著他調(diào)皮搗蛋,雖然最后總是免不了一頓罵,但只要是有她在的每段時光,都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他其實不知道,他只知道,當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會因為想要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生活而努力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國中的事。 但他堅信著,那只是他第一次意會到自己對她的感情,而不是他開始喜歡她的時候。 他開始喜歡她,一定更早。 所以因為如此,他不能接受自己成績不好,因為他想要讓黃晨真看見自己閃閃發(fā)光的模樣,他想要讀好學校,他想要將來有好工作,不想要讓她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吃任何一點苦。 而當年,她問他能不能做她男朋友,他和她說… 「真真,男朋友不可以這樣亂找的,要找對你很好很好,喜歡你…你也喜歡的。」 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當時,成績?yōu)橹?忽略了她很多,她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想她是真的喜歡他才想和自己在一起。 而當她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他說… 「喜歡呀,但是…不是可以當你男朋友的喜歡?!?/br> 那是因為當時的他認為自己的能力還沒有辦法給她幸福,他不想把有關(guān)于她的事情當作兒戲,所以他拚了命的讀書,想成為一個能滿足她所有需求的人… 「真真以后會遇到的,適合當你男朋友的那個人?!?/br> 但是當他自認自己已有資格時,她的身邊…似乎早就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 他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機會,所以這次才要趁著這次機會又消失以前,用力的賭一把。 「真真,我后悔了?!?/br> 黃晨真蹙眉。 「當時我拒絕你,是因為我希望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因為你真的喜歡我?!?/br> 他好后悔。 「可是…現(xiàn)在我后悔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的我就答應你了,是不是就不會讓那個于信成有機可趁?!?/br> 真的好后悔。 「但是,真真…他不是適合你的人,他之前把你傷成那樣,他沒辦法為你帶來幸福,他一點也不適合你?!?/br> 因為那個人,讓她流了太多眼淚。 黃晨真撇開直視著鄭驍?shù)碾p眼,語氣略帶不悅的道:「你想說什么?」 「真真,我們在一起好嗎?」 如果最一開始,他就沒有拒絕她… 他一定不會讓她流半滴眼淚。 黃晨真眨了幾下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不愿意?!?/br> 就像是一道閃電般擊在鄭驍?shù)男纳?只一瞬間,他的心就碎成了無數(shù)片碎片。 「真真…你是覺得…我還有什么地方不夠好嗎?你和我說,我改,我都改?!?/br> 黃晨真從前認識的鄭驍一直是非常成熟穩(wěn)重的,可此時此刻的他真的讓她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見過鄭驍這么慌張的樣子。 「不…不是,鄭驍哥沒有不好,只是鄭驍哥對我來說,一直就是個像親人一樣的哥哥,就是…鄭驍哥…我…」黃晨真深深吸了口氣:「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當下,鄭驍?shù)纱罅穗p眼,心中一點也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如果我以前小時候不懂事說的那些話讓你當真了,我很抱歉,但是…」 「但是你還是喜歡那個人是嗎?」 鄭驍?shù)拖骂^,因為他不想讓黃晨真看見自己的表情。 「我…」面對鄭驍?shù)拇驍?黃晨真竟啞口無言。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在想什么,我會不知道嗎?」 他好想哭。 黃晨真微微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但腦中實在太過雜亂,什么也說不出來,便也低下了頭。 「真真,我還有什么比不過他的嗎…」鄭驍苦笑。 論學歷,他沒有差,論工作,他賺的也不會比他少,況且… 黃晨真聽到這句話,馬上抬起了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適當。 「他到底有什么好?如果說他對你很好就算了,但他之前可是讓你難過成那樣啊!」 鄭驍永遠也忘不了,五年前的那個冬天,黃晨真自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一個月,每次他到他們家作客,雖然她還是會禮貌地出來打聲招呼,臉色卻總是那么憔悴,兩隻眼睛也永遠都是腫的… 他要怎么能夠不心疼?這個從小到大總是笑口常開的女孩,居然一夕之間就被另一個男人給搞成這副德性,他怎么還能放心把黃晨真交給那個叫于信成的人?他怎么能放心? 「鄭驍哥,對不起?!裹S晨真看著鄭驍?shù)碾p眼:「但是…有很多事情是只有我跟他才懂的?!?/br> 鄭驍皺著眉,他聽不懂。 「他的確…讓我真的真的很傷心過,可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幾個瞬間,也是他帶給我的?!?/br> 考試前,他們一起在咖啡廳讀書,他點了兩杯暖暖的熱可可,一杯他的,一杯她的。 他在醫(yī)院里上班到很晚,她做好晚餐在家里等他回來,有時真的等了一夜,她累的趴在桌上睡著,再此醒來已在床上,那些食物他吃的一乾二凈,碗盤被他收拾,也永遠不忘夸她一聲:「手藝真好」。 不論她遇到什么了困難,他也都會陪在她的身旁一起解決。 看似很平凡的日常,都是她與他最幸福快樂的回憶。 那些瞬間,只有他們知道,也只屬于他們。 「這陣子我重新整理過思緒,我覺得…如果說五年前,我愛著一個人,五年后,我對那個人的愛依舊沒有任何減少,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很難找到比他更喜歡的人了?!?/br> 鄭驍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對黃晨真的愛,早已超過了十年。 他是最懂這份心情的人,但現(xiàn)下,他多么希望自己其實是一無所知。 「所以,鄭驍哥,對不起,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我太喜歡他了。」 那句「我太喜歡他了?!购莺莸臄財嗨械哪钕?。 那個人…帶給她的快樂,他可能真的沒辦法想像吧。 聽完黃晨真的這么一堆話,鄭驍眼中已經(jīng)泛淚,他心里實在太不甘了…太不甘了… 他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能哭,再怎么樣,也不要在黃晨真的面前哭。 「雖然我還是不明白他的好,但是…真真,我想要你幸福?!?/br> 說出這些話,就彷彿親手拿著刀子劃自己的心般,比黃晨真對他坦白那些事情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但他清楚,這些話,他必須要說,還必須要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 無關(guān)乎他有多大的成就,更無關(guān)乎所謂的先來后到。 對很多事情,努力本來就不是一定會成功的,何況,這是感情,是兩個人…都要一起為彼此而努力的。 他愛她,他很愛她,所以…他希望她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希望她能幸福,希望她的一切難過與傷痛,都由他來替她承擔。 況且如果,還小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也是有可能分手的,也是有可能發(fā)現(xiàn)彼此的不合適,也是有可能…現(xiàn)在連朋友都當不了的吧… 真真現(xiàn)在還能把他當成家人…他應該要知足了… 對,他應該要知足了。 鄭驍這么告訴自己。 「鄭驍哥,你…」 認識了二十幾年,這是黃晨真第一次聽見鄭驍哽咽,她很不知所措。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br> 鄭驍微笑著看著她,但他的雙眼已經(jīng)紅透。 黃晨真微皺著眉,她知道鄭驍要她走,是因為不想她看見他哭的樣子,可是,她要是真的就這么走了…真的妥當嗎? 鄭驍?shù)拖骂^,而她隱隱約約看見一滴淚水滴到了鄭驍那潔白的襯衫上,瞬間就濕了一小塊。 「你太晚回去,阿姨會擔心的?!?/br> 黃晨真眨了幾下眼睛,輕搖了搖頭,看來現(xiàn)下她或許離開,對他而言真的是比較好的。 「那…我下班了?!?/br> 「好?!?/br> 他迅速擦去淚水,抬起頭,強顏歡笑著與她揮手道別,此時的他,只希望她能快點離開,因為他已經(jīng)快要潰堤。 當年黃晨真剛和于信成在一起的時候,他趁著黃晨真不在時和于信成說過一句話:「如果你要是對真真不夠好,就不要浪費她的時間,因為我對她的好,對她的了解,絕對勝過你千倍萬倍?!?/br> 就像是個老父親一般,可是他明明沒有資格干涉人家的感情生活,明明對于他們之間的事情全都一無所知。 是黃晨真將他當成哥哥,要不然,他跟她…可是一點關(guān)係也沒有。 而也因為這件事情,讓于信成真正開始討厭起了他。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所有童年的回憶又再次浮出腦海。 她會永遠留在他的回憶里。 但是,那個小時候的他們,就在這一刻,隨著她的背影離開了。 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知道,明天還是新的一天。 又是新的一天。 鄭驍不禁苦笑了幾聲,眼淚終于如洪水般涌出。 而此時,一個女人從門外奔了進來,用力的擁住了鄭驍。 「很難過的話,就用力哭吧?!?/br> 是程筱音。 他聽見是熟悉的人,便再顧不了太多。 就像是個呱呱墜地的孩童,他彷彿沒有了力氣與警覺心,非常虛弱得靠在程筱音的肩膀上,哭的,卻是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