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圣的結(jié)婚儀式中,新人彼此擁吻,相視而笑,張開雙臂準備迎接他們更加幸福美滿的婚后生活。 那是他們也曾想像過的。 婚禮落幕,已然夜幕低垂的城市里,一對男女走在燈光依舊的河邊街道,城市仍然未眠,它好像已經(jīng)安靜下來,又好像從來不曾停止波瀾。 「你是什么時候回國的呀?」 「前幾天,下禮拜就要去醫(yī)院了?!?/br> 她問,他也答。 「這樣呀,那挺好的?!?/br> 她淺淺一笑,臉上淡淡的妝容隨著露出的微笑變得更加嫣然,唇上的點點唇蜜更是輕柔。 那一瞬間,他的內(nèi)心顫了一下。 「剛剛從國外回來,應(yīng)該很不習(xí)慣吧?」 「是啊,是挺不習(xí)慣的?!?/br> 同樣的城市,同樣的街景。 同樣的,人。 然而,逝去的感情卻再已無法回溯。 不論如何,他都覺得這對他而言是極度陌生的,他無法習(xí)慣。 一陣風(fēng)呼呼吹來,吹下了樹上本就準備墜落的葉片,輕輕地,慢慢地,落到了他們的身上,落到了,她的頭發(fā)上。 他伸手輕輕拿去她頭上的那片落葉,彷彿慣性的理了理她的亂發(fā),而他們彼此相望。 那一刻,時間似乎停止流動,空間彷若是為了他們而存在,落葉也似是特別飄零在他們身上的。 她就這么望著他,他也不肯將視線移開。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一輛自行車朝他們駛來,閃避不及,微微的擦撞到了黃晨真,她一個不穩(wěn),跌進了于信成的懷中,于信成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的肩,她依然在看著他,而他也是,兩人所呼出的氣息縈繞在彼此的臉龐,明明是那么的近,卻好像被什么給隔了開來,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一幕畫面此刻自黃晨真腦中閃過,這副景象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是在她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她跟著于信成去看那間他們家原本不打算租,最后卻還是租給了她的套房,而在從a大要過馬路到房屋所在的那條街上之時,一臺車就高速的朝著黃晨真駛來,是他將她一把拽進他的懷里… 是他,在當時救了她一命。 之后他們在一起了,又分手了。 如果要可以重新再來,她愿不愿意,他又愿不愿意… 想到此處,她突然瞪大雙眼,相當驚惶地從于信成懷里離開。 「對…對不起。」 她回避著他的眼神,心中復(fù)雜的很。 而于信成那雙方才還扶著黃晨真的雙手依然懸在空中,對于黃晨真的反應(yīng),他的心抖了一下,爾后,他輕吐口氣,緩緩將雙手收回:「沒事吧?」 黃晨真沒有抬頭看他,只是搖搖頭。 「沒事就好?!褂谛懦蓮姀姅D了個微笑。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br> 黃晨真的心十分慌亂,她仍舊不敢望向他的雙眼,就連所指的回家的方向都是反的,所幸于信成也不知道她現(xiàn)下的住所,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該怎么向他解釋。 「啊…好。」縱然心有不捨,他卻找不到理由將她挽回。 黃晨真淺淺一笑,轉(zhuǎn)身便朝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她剛剛到底在想些什么,這個人可是當初把她給甩了的前男友,僅僅因為那樣的理由就把她給甩了的男人,她怎么還會有想重新再來的想法…況且…她也早已不愛他了… 對…一個曾經(jīng)那樣傷害她的男人…她當然不愛了。 而她才抬腿走沒幾步,卻被于信成給叫了住。 「晨真!」 她瞪大了雙眼。 他還是這么喚她,只有名而不帶姓的喚,只是…她覺得這樣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她稍稍頓了幾秒,才微微側(cè)過身子:「怎么了?」 「我們…」他彷彿在思考般的停了幾秒:「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黃晨真有些不敢置信,他竟會問這樣的問題。 有那么一剎那,她是開心的,可又有那么一剎那,她是失望的。 她低下了頭,她又在想什么呢,不過就只是見面而已… 「都在a市呢,就是碰巧遇見都是很有可能的?!顾⑿Φ?。 言下之意就是機會還有很多嘛,于信成簡直笑了開懷,他告訴著自己要克制,強強讓自己別開心的這么明顯,臉上是控住了,他那顆心臟還是按捺不住興奮地要往外跳。 「那…再見?」他高興地對著她說。 黃晨真愣了下,也輕輕點頭:「再見。」 于信成靜靜的看著灑在河水上的點點燈影,看著落在地上的片片落葉,看著已然漸遠的她的背影,留戀了會,突然覺得那舊傷似乎不那么難受了,也轉(zhuǎn)過身子離去。 說了再見,就要再見,也還要再見。 ??? 陽光明媚的早晨,黃晨真起了個大早,今天是她要到鄭驍?shù)氖聞?wù)所報到的日子。 她簡單的梳洗,整理,換了身乾凈整齊的白色襯衫搭黑色直筒褲,對著鏡子大大的吸了口氣,又彷彿放松般的吐了出來,她望著鏡中那不同于前陣子尚未有工作時每天待在家邋邋遢遢而此刻已然煥然一新的自己,在心中默默地給自己道了聲加油。 都會更好的吧…她這么想著。 鄭驍?shù)氖聞?wù)所就在a大的對面,她乘著公車穿過已經(jīng)有許久不曾走過的路段,自打從a大畢業(yè),她已經(jīng)鮮少會走這條路了,今日一走,她倒有點懷念。 從公車下來后,步行約莫一分鐘,抬頭一瞧,就在一棟高樓的二樓,大大的招牌上寫著「鄭驍會計師事務(wù)所」幾字,她知道自己到了。 她轉(zhuǎn)頭往街角的對面望去,那棟坐落在離此處僅有幾公尺的高樓,就是她大學(xué)時期的住所…她和于信成以前的住所。 那是他家的房子,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不是還住在那,他上次說準備要回醫(yī)院工作了,應(yīng)該就是a大醫(yī)院吧… 想到這里,黃晨真大力地搖了好幾下頭,那是一個現(xiàn)在與她已經(jīng)毫無瓜葛的人,頂多就算是個故人,她想那么多關(guān)于他的做什么,跟她又沒有關(guān)係。 她抬起雙足,踏進一旁的樓梯,既期待又有些緊張地爬上二樓,于那扇像是通往新世界的玻璃門前深深吸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佔地不大的辦公室,放眼望去約莫可將空間分為一半,左半邊是茶水間,洗手間等的休息區(qū)域,右半邊則是大家的工作區(qū)域,辦公桌并不多,黃晨真簡單掃視一遍,大約就只有五、六個辦公位,已經(jīng)在上班的只有三個女生,而鄭驍身為老闆,自然就是坐在最里頭的主位。 「真真,你來了?!?/br> 看見黃晨真的到來,鄭驍面帶笑容的自椅上走到她的身旁,對著另兩位正在辦公的女生說:「大家,這位是你們的新同事,她叫黃晨真。」 黃晨真有些緊張的微微笑,輕輕地對那三人點頭示意:「你們好,請大家多多指教了?!?/br> 三人也朝黃晨真回了個禮,臉上都掛著十分有禮貌的微笑,但不知為何,黃晨真總覺得那個站在她左前方,位子位于第二排窗邊,留著一頭中分長發(fā),臉蛋有些嬰兒肥的女人似乎不是那么歡迎她,就是明明她臉上也掛著笑…但感覺她的笑像是用擠出來的。 不過黃晨真告訴自己不必太在意,畢竟大家現(xiàn)在也都還不認識,誰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氣場呢?也搞不好她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呢! 「你先坐那里吧,我們事務(wù)所沒有間人,即使你才第一天來也不能懈怠,待會我會把要交代給你的工作告訴你?!?/br> 鄭驍指向右側(cè)離玻璃門較近的位子,黃晨真點點頭,便走到那處去坐了下來。 「詩虞,她以后就坐你隔壁了,她才剛來,對環(huán)境什么的都不熟悉,你稍微帶她一下?!?/br> 名叫詩虞的女人點點頭,說了聲「好」。 「好了,大家各回各位各忙各的吧!」說完,鄭驍坐回自己的位子,其他人也各自歸位。 「你好,我叫黃詩虞?!裹S詩虞笑了笑,友好的伸出右手:「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br> 黃晨真剛把東西放到辦公椅上,一時之間有些緊張,連忙握住了黃詩虞所伸出的右手,將臉邊那因為低頭而滑下的發(fā)絲輕輕撥回耳后:「你好,我叫黃晨真。」 「哈哈哈,你不用那么緊張啦!同事們?nèi)硕己芎玫??!裹S詩虞相當陽光的笑了幾聲:「我和你介紹一下呀!那邊那個,坐在第一排窗邊綁馬尾的女生叫做徐語溪?!?/br> 徐語溪聽見在喚她名字,便轉(zhuǎn)過頭和藹地朝黃晨真揮了揮手。 「那邊,第二排那個長頭發(fā)女生,她叫程筱音。」 聽見自己被呼喚,程筱音也轉(zhuǎn)過頭朝黃晨真揮了下手,可就是不同于他人,黃晨真就是覺得她對自己不怎么歡迎,甚至可說是有點敵意。 「好啦!來,我?guī)闶煜は颅h(huán)境?!?/br> 黃詩虞推著黃晨真的肩走到茶水室和洗手間等休息區(qū)域,一一的和她介紹設(shè)備,全部都說了一遍之后,黃晨真原本正要回位子上去坐,黃詩虞卻拉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拽回茶水間,把門關(guān)上 黃晨真被黃詩虞的舉動弄得有些驚嚇,不是都介紹完了嗎,這又是在做什么?黃晨真心想。 「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呀?」 原本十分開朗陽光的黃詩虞也不知道是要問什么問題,竟變得如此含蓄,黃晨真不明所以然,也相當好奇是什么問題有辦法讓黃詩虞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可以呀?」于是她說。 黃詩虞明顯的嚥了一嚥,才說:「那個…你是不是老闆的女朋友啊?」 「啊?」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錯愕。 「啊…難道是老闆娘!?」黃詩虞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黃晨真,隨后又趕緊揮了揮手:「那個...對不起啊...才第一天認識就問你這樣的問題…可是啊…我真的挺好奇的…」 黃晨真有些被黃詩虞的樣子逗樂,忍不住笑了下:「沒關(guān)係的,我不介意,我也沒有和鄭驍哥在一起。」 「真的嘛!」 黃晨真笑著點了點頭。 「啊!那真是太好了?!裹S詩虞拍了好幾下胸口,有種心中的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的感覺,但突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又露出那慎重的表情,問:「那...為什么老闆他那么親暱的喊你啊?還是…你們其實是在曖昧期?已經(jīng)快要在一起了?」 鄭驍哥有很親暱地喊她嗎?黃晨真稍微想了下,鄭驍哥喊她真真...對啊!鄭驍哥喊她真真,雖然她自己曉得只要是熟人幾乎都這么喊她的,但黃詩虞她們這些新同事畢竟都還不算認識她,于她們的眼里,這樣的稱呼可真是太親暱了。 「沒有啦!」因此黃晨真連忙搖搖頭:「只要是朋友都是這么喊我的,我和鄭驍哥只是好朋友而已。」 「原來如此啊!」黃詩虞笑著拍了下黃晨真的肩:「那我也能喊你真真嗎?」 黃晨真絲毫沒有思考的點了點頭:「當然?!?/br> 「哈哈,太好了!」 黃詩虞笑的簡直開了懷,看她笑得如此開心,黃晨真的內(nèi)心也不自覺地高興了起來。 不過,她剛剛那個「那真是太好了」又是什么意思啊?莫非… 黃晨真聞到了八卦的味道,既然她對她的好奇都直說了,那么她也…可以直說吧? 「詩虞,你…是不是喜歡鄭驍哥啊?」 「啊!?」黃詩虞連忙大力地搖了好幾下頭:「不不不!我沒有!」 黃晨真笑得有些jian詐,一邊朝黃詩虞的耳邊湊近了去:「那你剛剛聽到我沒有和鄭驍哥在一起的時候,你那句『那真是太好了』可是很發(fā)自內(nèi)心的啊…」 「我…」黃詩虞本想狡辯,但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實話和你說吧,我和筱音是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從大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喜歡老闆,已經(jīng)喜歡很多年了,于是畢業(yè)后,我就和她一起來應(yīng)徵老闆的事務(wù)所,很幸運的,我們都應(yīng)徵上了,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已經(jīng)有三年,還是不見她和老闆有什么進展…」 黃晨真表示了解的點了點頭,怪不得她一直覺得程筱音對她有敵意呢,原來是把她當成情敵了。 可是若照這么來看,她們大學(xué)畢業(yè)也不過三年,可就連她都已經(jīng)畢業(yè)五年了,鄭驍更是早畢業(yè),理論上這兩個人應(yīng)該是不會有交集的,怎么程筱音就喜歡鄭驍好幾年了呢? 但她并沒有再開口問,畢竟這也是人家程筱音的私事,她不認為黃詩虞可以有立場去回答她,甚至她也有可能根本搞不清楚為什么。 但這樣也好,起碼知道程筱音不歡迎她的原因了,日后若是她再誤會她什么,她也好和她解釋。 「好了好了,我們快出去吧!八卦完了還是得工作呢?!?/br> 黃晨真笑了笑,點點頭,便隨著黃詩虞走出茶水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去了。 之后黃晨真被分配到的工作是要幫a大醫(yī)院做查帳,畢竟醫(yī)院也是有營利的單位,但a大醫(yī)院本身并沒有聘用會計師,而是選擇與外面的會計師事務(wù)所合作,鄭驍好歹也是a大會計系畢業(yè)的杰出校友,聽聞他在外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了間事務(wù)所,一直以來名聲也都非常好,從未出過什么錯誤,可謂是非常好的一個選擇,a大醫(yī)院便決定將醫(yī)院的財務(wù)查帳部分交予他的事務(wù)所來做了。 由于已有好一陣子沒有工作了,黃晨真現(xiàn)在看到那些帳務(wù),那些令她感到生疏且難以親近的數(shù)字,全身上下所有的能量似乎都集中在她的大腦里,整顆頭脹的發(fā)疼,但這就是她的工作,她所學(xué)的專業(yè),再累再難,她都應(yīng)該要負責(zé)任地把它們做完。 開始工作的第二天晚上,黃晨真在浴室里洗了一個多小時的熱水澡,努力的洗去身上的一切疲憊,頭還沒有吹就撲到了床上,一點也不想動。 真是奇了怪了,她大學(xué)的時候怎么沒覺得算這些東西有這么困難啊?不對,她上份工作也沒覺得有這么累啊… 二十七歲…真的已經(jīng)年紀大了嗎? 時間怎么能過得這么快啊… 她大大的感慨了一番,又待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沉靜了一會,才用力地從床上爬起,去拿擺在桌上的吹風(fēng)機吹頭發(fā),畢竟明天還要工作,頭發(fā)濕濕的就睡覺隔天起床肯定會有痛不欲生的感覺,還怎么面對那些天文數(shù)字,雖然…她真的好想就這樣直接睡著啊。 吹風(fēng)機運作的聲音響起,那本淡咖啡色筆記本仍靜在桌上,而城市已然入眠。 ??? 「欸,你看見今天新來的那位于醫(yī)生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戴著個眼鏡,長的白白凈凈的,完全就是我的菜!」 「不過倒還是沒有韓醫(yī)生好看。」 「韓醫(yī)生都已經(jīng)結(jié)婚有兩個孩子了,他老婆還是當年的?;?那家人對我們只可遠觀,別說是接觸了,近看都不可能,不過于醫(yī)生嘛…倒真的還挺不錯的!」 「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沒有?!?/br> 這是于信成回a大醫(yī)院工作的日子,從前他都是站在亮眼韓新哲身旁的一個無名小輩,殊不知他不過出國讀書讀了幾年,這一回來竟也能享受一波如同韓新哲當年校草般的光景。 這要是還在讀大學(xué),他肯定迫不及待找韓新哲炫耀分享去了,但今日不比往昔,如今的他,在多的目光,再多的傾慕,也一點都不在乎了。 他走進他所屬的科別-「腫瘤內(nèi)科」的辦公室,將自己的物品放好,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熟悉環(huán)境,也沒有必要,畢竟大學(xué)時期他在這里也實習(xí)了兩三年,現(xiàn)如今他已經(jīng)是一名住院醫(yī)生,他的工作內(nèi)容是去救治生病的人,他得上工了。 「回來啦?!?/br> 在走向診間的路上,一個熟悉的人拍了拍他的肩,他抬頭一瞧,是他的好友-韓新哲。 于信成輕點了點頭:「放完假總還是要上工的?!?/br> 「加油。」韓新哲說:「下午我還有兩臺手術(shù),先不說了。」 于信成點頭表示了解。 如今的韓新哲已是腫瘤外科的主治醫(yī)師,在他們這個年紀就能做上主治醫(yī)師的大概也就只有韓新哲這種人,而腫瘤外科與他的科別也算是相輔相成,腫瘤內(nèi)科負責(zé)血液疾病及惡性腫瘤的判斷與治療,腫瘤外科就是負責(zé)做手術(shù)去除那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人體內(nèi)的惡性物質(zhì),有時病人需要開刀的部位會造成極大的危險性,因此必須要有極度良好的專業(yè)度和精細度,而這點是于信成這輩子都沒有把握能做到的。 于信成走進了他今天負責(zé)看診的診間,里面有位護理師,早已將他需要使用到的一切診療用具都打點好,她的身高并不高,也不胖,看起來就小小隻的,因為要工作,綁著一頭清秀的馬尾,臉蛋也小小的,五官稱不上標緻,但絕不到難看,他瞟了眼那位護理師的名字,她叫「文亮亮」,于信成在心中重復(fù)念了幾次,努力地記了起來,然后對她說了聲謝謝,開始了今天的看診。 就光一個早上,他便看了將近五十位病人,有些病人問題并不大,這是他所慶幸的,但也有些,即使是第一次掛這科門診,診斷出來,卻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術(shù),但病人本身在這之前,怎么樣也想不到自己是生了這般嚴重的病,這便是最可怕的事情。 于信成將病人的資料稍做處理,按下存檔,便將方才所有用到的,弄亂的器具都收拾整齊,他下午還有診要看,早上的診又有些耽誤,午餐必須速戰(zhàn)速決。 不過說是要速戰(zhàn)速決,要吃什么倒是困住他的一個問題,現(xiàn)在是正中午的時間,醫(yī)院餐廳肯定擠滿了病患家屬或是病患本人,又或是其他醫(yī)生,即使排隊有機會能在他預(yù)想的時間內(nèi)排到,但座位肯定也不好找,想要速戰(zhàn)速決是絕不可能的,而就他的了解,這附近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快速用餐完畢的餐廳,大多都是大學(xué)生們喜歡的火鍋店,燒烤店等等的,要不然就是速食店,依他的現(xiàn)況來說速食店倒是一個選擇,但就是不太健康,可要是真的再想不到,他也只能去速食店了。 但不管怎么樣都是先出醫(yī)院再說,于是于信成拿好錢包手機走了出去,但才沒走幾步,就遇到了也正要去買午餐的文亮亮。 「于醫(yī)師?!刮牧亮劣卸Y貌的向于信成打了聲招呼。 「文護理師?!褂谛懦梢不亓藗€禮。 文亮亮瞟見于信成手中拿著的錢包及手機,推測他應(yīng)該是要出去,此刻又是中午的休息時間,便問:「于醫(yī)師是要去吃午餐嗎?」 于信成微笑著點點頭。 「那正好,我也是?!刮牧亮脸谛懦尚α诵?「我要去街角的那間咖啡廳,于醫(yī)師要不要一起啊?」 聽文亮亮這么一說,于信成才想起在不遠處的街角確實有一間咖啡廳,那間咖啡廳有著他過去與她的記憶…不過氣氛怡人,出餐速度快,店內(nèi)位子也多,而且還有賣一些健康的蔬食餐之類的,他先前竟沒想到,這可是很符合他現(xiàn)況的好選擇,他可是沒辦法再猶豫了。 于是于信成點了點頭:「好?!?/br> 中午的街道上十分多人,因為又在a大的附近,街上都是出校覓食的大學(xué)生們,當然,還有一些鄰近工作單位的上班族。 于信成看著這條學(xué)區(qū)街,不禁又想起了從前他的大學(xué)時光,他與她在這里度過的許多許多。 他看見那間從以前到現(xiàn)在生意一直相當好的滷味店,那是黃晨真以前很喜歡的店,他還記得,以前她晚上不想做菜的時候,就會到那里買幾份滷味,一份當晚餐,一份冰到冰箱里隔天再吃,而他總告訴她這樣不太健康,她就會到他的身邊,像隻小貓般,用著有點撒嬌的口吻和他說「偶爾吃一點嘛!又不會常常吃」,而他也總是就那么不爭氣的答應(yīng)了,因為看到她開心的樣子,他實在不捨得,況且她確實也沒有到很常吃。 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她是不是還是這樣。 于信成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也管不著了。 對啊,現(xiàn)在沒有人管她了,她再也不用看他的臉色了,她應(yīng)該很開心吧。 「于醫(yī)師,于醫(yī)師!」 聽見文亮亮的呼喊,于信成連忙才轉(zhuǎn)過頭:「怎么了?」 文亮亮微微皺眉,指向左邊,稍稍有些錯愕的感覺:「咖啡廳在那里,要轉(zhuǎn)彎?!?/br> 「啊,不好意思?!?/br> 于信成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朝著咖啡廳的方向走去,留下還站在原地滿臉錯愕的文亮亮。 因為她剛才已經(jīng)喊于醫(yī)師喊了好幾次了,可他,就像是丟了魂魄一般,一聲也沒有聽到。 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嗎?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好奇。 不過在這之后文亮亮輕呼了口氣,就算是又怎樣,那也是人家于醫(yī)師的私事,她不過是人家的同事,甚至…是第一天認識的同事,她有什么資格過問。 于是她搖了下頭,連忙追著于信成的腳步跟了上去。 于信成輕輕推開了咖啡廳的門,門上的風(fēng)鈴鈴鈴作響,發(fā)出了清脆好聽的聲音,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吵鬧,店內(nèi)的氣氛非常美好,在一片片透明的落地窗邊擺放著一盆盆的綠色植物,于陽光下熱絡(luò)的生長著,學(xué)生聽著音樂讀著書,也有一些人小聲地聊著工作上的事情,一踏進這個空間,心靈彷彿就有種被洗滌之感。 這間咖啡廳在于信成大學(xué)時期曾和黃晨真一起來過,不過當時的店內(nèi)裝飾與現(xiàn)在是完全不同的,當時雖然也是漂亮,但也僅止于漂亮,現(xiàn)在的這里是美,不只是雙眼所能見,更是心靈上的撫慰。 他多想和她再來一次這里,和她一起,見證這個地方的轉(zhuǎn)變,見證,從他們的大學(xué)時期到現(xiàn)在出社會,這條街上有多少改變。 「于醫(yī)師,你要吃什么?」文亮亮點完自己的食物,便轉(zhuǎn)過身子詢問站在她身后的于信成。 「啊…一個蔬食餐好了?!?/br> 文亮亮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便向店員點了一份蔬食餐。 于信成將餐錢遞給了文亮亮之后,便走到一旁沒有人的地方站著等待。 文亮亮接過于信成手中的錢,那一瞬間,她本想和他說不必了,一個蔬食餐而已,她不會請不起,但轉(zhuǎn)念一想,人家于信成是醫(yī)院里新來的醫(yī)師,和自己畢竟也還沒有很熟,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巴結(jié)他?于是想想她還是把于信成給她的餐錢收進口袋里了。 陽光和煦的從透明的落地窗灑進咖啡廳內(nèi),于信成就這么沐浴在那溫柔的陽光中,他穿著一件格子的襯衫作上衣,下身則是件黑色的筆筒褲,歲月并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此刻沒有穿著白袍的他,看著就像是個大學(xué)生。 文亮亮忍不住就這么盯著,不同于她醫(yī)院里的那些同事,她第一眼看見于信成時并不覺得他有什么特別之處,她只覺得就是一個普通男生的長相,頂多就算稍微比較出眾一點,可此刻,她卻看得有些入迷。 他那雙帶著眼鏡底下的雙眸里寫滿了故事,但她看不出來是關(guān)于什么的,只覺得那一定是一個只有他才能讀懂的故事,或許還充滿悲傷,正因如此,她很好奇,可也正因如此,她不敢問。 「31號的餐點好了喔!」 文亮亮聽見喊的是剛剛店員給的號碼,便上前去提餐,然后把于信成的那份交到他的手上。 「謝謝?!?/br> 在于信成接過餐點之時,他的指尖似有似無的擦過她的手,她明知道這種事情沒有什么,在人與人交接物品的同時,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她的心還是震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給擺盪了,她無法自控的站在了原地。 于信成將門推開,準備走出咖啡廳之時才發(fā)現(xiàn)文亮亮并沒有跟上來,轉(zhuǎn)過身看見她還愣在原地,便疑惑的喚她:「文護理師?」 「啊!不好意思?!?/br> 文亮亮輕搖了幾下頭,像是把剛剛所想的一切都拋之在后,然后趕緊奔了上去,隨于信成往回醫(yī)院的路上走去。 這一路上,文亮亮不知為何,眼神一直想往于信成身上瞄,可于信成卻是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有個人一直在望著他,不知為何,文亮亮總覺得心中好像被什么給塞住了,總之,她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可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近下午,街上的人潮依舊很多,她明明就站在他的身邊,卻好像與這來來去去行走的人潮沒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