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敲鑼打鼓聲往著詩文樓的方向而去，喊話的句子也似曾相識——“會試第一名為慕書玉慕公子！慕公子考取會元！”

    旁人聽見，有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人驚訝嘆服，有人羨慕嫉妒……

    “竟然又是這慕書玉取得第一名，會元……他還是鄉(xiāng)試的解元，曾獲小三元的稱號，這殿試之上若再被陛下欽點為狀元?！?/br>
    “嘶，那不就是六元及第了么，我大盛朝歷史上可曾有過六元及第者？”

    “不曾有過，別說是我大盛朝的歷史，就是往前數(shù)，那也沒有六元及第者，這慕書玉，當(dāng)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不得啊?！?/br>
    “這慕公子如今年歲幾何？”

    “約莫是……十六歲？啊這，十六歲的狀元，六元及第?！?/br>
    有人想到這里不禁倒吸一口氣，這何止是了不得啊，簡直、簡直就是天縱之才。

    更何況，這慕書玉慕公子的畫技也是了得，學(xué)問才華、一技之長，家世背景，不俗的外表樣貌……

    這慕書玉簡直要什么有什么。

    老天爺還真是偏愛他，為何把如此諸多的好處全部都堆砌到他的身上？太叫人心里不平衡了。

    便有人妒忌說道：“哼，什么狀元，他才只得了會元，殿試之上，那可是由陛下親自擬題考校，然后才欽點狀元、榜眼和探花郎?！?/br>
    “難道你就篤定這慕書玉能夠成為狀元嗎？”

    “說不定他一面見陛下，就被天威嚇得什么話都答不出來了呢，到時候，沒準(zhǔn)連個探花郎都夠不上?！?/br>
    “快得了吧?！庇腥寺勓?，當(dāng)即白了那人一眼，道：“我看是你如果面對天威，才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在這兒逞什么能?！?/br>
    “你這么能說，怎么不去當(dāng)著慕公子的面親自再說一遍?！?/br>
    “慕公子既然可以考得會元，殿試自然想必也不在話下，怎么就不能成為狀元了?！?/br>
    “你這人當(dāng)真是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好?！?/br>
    那人被點中心思，臉漲得通紅，張嘴你了半天，沒說出話來，對方人又不少，他不敢再多說，隨即掩面走了。

    但正如那人所說，殿試是要由天晟帝親自主持，這擬題之舉要么是經(jīng)內(nèi)閣負(fù)責(zé)，再由陛下選定，要么就是陛下親自出題，考策問。

    萬一在殿上興致來了的話，沒準(zhǔn)還會出一個即興考題，然后由考生們作答。

    有些考生就算會試沒有考好，不在前幾名當(dāng)中，可若是回答得既妙又好，令陛下龍心甚悅，那么，當(dāng)場被欽點官職也無不可能。

    只不過這概率很小罷了。

    畢竟可以考到前幾名的學(xué)子，又怎么會連話都不會說呢。

    殿試這天，慕書玉起了個大早，與通過會試的學(xué)子們一同來到宮門外面等待著，一會兒，便會有太監(jiān)出來領(lǐng)他們進去面圣考試。

    有的學(xué)子緊張不已，來回小范圍的踱步。

    因為他怕只有這么一回能夠得見圣顏，萬一殿試沒有考過……

    慕書玉則仰頭，姿勢隨意地抱著胳膊，觀察這巍峨的宮墻。

    果然不愧是皇宮，就是夠氣派，青白石底座，黃琉璃瓦頂，宮墻從這邊延伸至遠(yuǎn)處，竟一眼望不到頭，也不知道里面又是何種模樣。

    “你不緊張嗎？書玉?！标P(guān)笙在旁邊問道。

    慕書玉將目光自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獸首屋檐上收回，扭頭道：“緊張啊，一會兒可是要在殿上答題呢。”

    “上有陛下，下有臣子，怎么可能不緊張?！?/br>
    姜游在一邊聽見，忍不住說：“可我觀慕兄你不像是緊張的樣子，居然還有心情欣賞這宮墻。”

    慕書玉正色道：“你不懂，我這就是在放松心情呢。”

    “你們想啊，人生能有幾回能夠來到這大殿之上參加科舉最后的考試，諸位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怕什么，盡全力就是?！?/br>
    “就算考不過，起碼還靠近了這宮墻，得見圣顏，鍛煉了膽量?！?/br>
    “旁人哪有這等機會，走至這里已是幸運了?！?/br>
    “現(xiàn)在多看看，想著以后若是真能入朝為官，這里不就是每天上朝的必經(jīng)之路么，你以此來激勵自己，是不是感到更有力量和精神了？”

    普通人哪有機會像今天這樣離著皇宮如此之近，如今聽聞慕書玉一言，仰頭再看宮墻、遠(yuǎn)處屋檐等，一股無法用言語表達(dá)的感覺便不禁自心里升起……

    考就是了，緊張無用。

    于是，待領(lǐng)路太監(jiān)過來時，就瞧見眾過了會試的學(xué)子們竟俱都抬起頭，望向?qū)m墻的方向。

    領(lǐng)路太監(jiān)：“……？”

    這宮墻之上難道有什么嗎？

    他也不由地看了看。

    奇怪，什么都沒有啊。

    領(lǐng)路太監(jiān)咳了一聲，道：“諸位，現(xiàn)請隨雜家進殿開考……”

    第76章

    殿上, 劉太監(jiān)傾身，不著痕跡地指了指，低聲道：“陛下, 最前邊的那位應(yīng)該就是慕書玉慕公子了。”

    進殿的順序是按照會試成績排的, 慕書玉是會元，自然就走在了第一位。

    少年朝氣蓬勃、清雋秀逸，于眾學(xué)子中很是明顯, 就算沒有劉太監(jiān)指出, 天晟帝第一眼瞧見的無疑也是慕書玉。

    這少年實在叫人無法忽略。

    “果然一表人才?！碧礻傻圪澰S道。

    待這些學(xué)子進殿后，殿上的諸位大臣們也不禁小聲交談起來。

    “安定伯好福氣啊，有此孫兒, 當(dāng)真是面上有光, 哪像我家那逆子, 三天兩頭的給我找事兒，打都不聽?！?/br>
    “可不是嘛, 瞧瞧人家，書讀到這份上, 既是小三元, 又是最年輕的九歲秀才?！?/br>
    “我看等到殿試過后，沒準(zhǔn)還是我大盛朝歷史上最為年輕的狀元, 人家現(xiàn)在才十六歲。”

    “豈止呢, 這慕書玉要真中了狀元, 那他可就是六元及第, 古往今來, 誰能如此。”

    “別忘了, 他鄉(xiāng)試會試也都是第一名, 解元會元可都攥在手里了, 就差一個狀元，咱們這位陛下還不得……”

    “唉，安定伯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么福氣，這慕書玉……怎么就不是我家的兒郎呢?！?/br>
    “偏偏他的書都是自己讀的，根本沒用著安定伯cao心?！?/br>
    有人直接向安定伯提前道聲恭喜，道以慕書玉的學(xué)識，摘得狀元還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到時候安定伯府可是有大喜事了。

    安定伯自是笑容滿面，嘴角彎起的弧度難以下落，謙虛幾句回應(yīng)。

    有人則是心里泛酸，作為安定伯的對家，實在不想看到安定伯這副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

    無奈在殿上，不好說些什么。

    學(xué)子們考試的地點距離圣前不遠(yuǎn)不近，抬起頭不能清楚的直面圣顏，他們也不敢抬起直視，那是大不敬。

    倒是天晟帝處于龍椅之上，可以清晰的瞧見眾學(xué)子們的神態(tài)動作等。

    最后的殿試，學(xué)子們需得站著寫字答題。

    桌案筆墨齊全，考卷發(fā)下來后，慕書玉先從頭到尾審題一遍，心里有數(shù)。

    這策問題目是有關(guān)于禮和樂在治理國家中的作用分別是什么，二者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古之治天下者，必以禮樂刑政為務(wù)。然禮樂本也，刑政末也……’

    殿上安靜，只聽得見紙筆作答的聲響。

    直到沙漏漏完，太監(jiān)高唱一聲停筆，眾學(xué)子不敢不聽，無論是沒寫好還是沒寫完者皆愁眉扼腕地放下筆，然后垂首立于桌案后面等待。

    試卷收上去，被劉太監(jiān)擱置在天晟帝面前。

    待這些卷子全部都翻看完后，天晟帝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滿不滿意。

    他開口道：“朕這里還有一個問題……”

    ……

    皇宮外面，尹煜之和林興、趙儉齊聚仙客來酒樓里。

    他們特意找了一間臨近街道的包廂，打開窗戶，就連桌子都拖到了旁邊。

    三人就坐在窗戶邊上，一邊喝茶吃點心、嗑瓜子，一邊等著殿試的結(jié)果出來。

    “這都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難道殿試還沒有結(jié)束嗎？”尹煜之忍不住向外面探出腦袋，有些心焦著急。

    他雖然對書玉很有信心，但這可是殿試。

    萬一圣上提問呢？萬一書玉一緊張，沒有回答出來呢？萬一……

    唉，只要是最后結(jié)果沒出來，他的心就平靜不下來。

    趙儉聞言說道：“應(yīng)該快了吧，就算殿試結(jié)束，那陛下還得欽點狀元、榜眼和探花郎呢。”

    “當(dāng)場要賜下官服玉帶，隨后才是跨馬游街……”

    話未說完，趙儉突然見到前方人頭攢動，似有皇城侍衛(wèi)拿著榜出來張貼，另有侍衛(wèi)列隊走來，前方一人敲鑼。

    “今有一甲三名，新科狀元慕書玉，榜眼姜游，探花郎薛文禮……二甲進士、三甲進士……”

    聲音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尹煜之、林興和趙儉三人簡直激動不已，互相拍著對方的肩膀歡樂，哈哈笑起。

    “你們聽到了么，書玉和關(guān)笙竟然都及第了，我就知道他們能行的?！?/br>
    “書玉是狀元！這下他可是六元及第了，大盛朝開朝以來的第一人，還是最為年輕的狀元！”

    “一會兒該跨馬游街了?！?/br>
    跨馬游街，這一向是科舉之后最熱鬧的時候。

    每到這時，街上挨挨擠擠的都是人群，有不少女子也會出來看狀元郎、探花郎。

    至于榜眼……一向是被忽視的。

    女子們從前多是看探花郎，原因無他，誰叫探花郎大部分皆是長相俊美之人呢。

    可這一回，女子們的目光卻放在狀元郎的身上，拔都拔不下來。

    這、這狀元郎怎么長得比探花郎都還要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