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常憶山中明月
二月份的坎培拉正值夏季,艷陽高照,人行道兩側(cè)栽種的樹木隨風微微擺動,陽光穿過枝枒,在地上落下一層層斑駁的影子。 安念念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今天剛發(fā)了工資,給自己買了一瓶啤酒。過了一會兒,眼前一抹影子掠過,男人深邃的面孔映入眼簾。 馬丁嬉皮笑臉的,一屁股坐在她身側(cè):「你怎么自己偷偷喝酒,失戀了?」 安念念只是淡淡笑了一笑。 「哪個負心漢???」他眼睛緊瞅著她手里的啤酒,不由得也饞了,伸手無比自然地拿過來,仰頭喝了一口,兩指拎著鋁罐酒瓶晃了兩下:「我跟你說過吧?我有五個弟弟,長得都很帥的,你可以跟那個負心漢說,你現(xiàn)在有好幾個帥哥喜歡你。我們幾個兄弟都支持你!」 安念念習(xí)慣了他的玩笑話,抬手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馬丁的肩膀。 她原先也沒有多想。 這段時間,隻身在國外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一如所料,段心如一次也沒有來見過她,她也未曾主動聯(lián)系過對方。 早就習(xí)慣了一個人。 很偶爾的,會想起在山慶市的時光。州夏高中的陽光,穿梭在長廊間的學(xué)生,以及一身潔白校服的少年。 他們早就已經(jīng)畢業(yè)了,分道揚鑣,只有安念念像是被了施咒停留在原地,不住地去回憶那段時光。 「不好的人,不是他??」她喉嚨發(fā)澀,看了一眼被放回手里的鋁罐瓶子,收攏五指,冰涼的水汽絲絲縷縷滲入感官:「是我。」 微風沙沙,搖曳的樹影在輕歌曼舞,吹下過了春日而枯黃的落花。 *** ——轉(zhuǎn)眼四年后。 安念念在一個月前便訂下回國機票,在指定日期整理好行李出發(fā),在第二日晚上下飛機安全抵達平遷市。 度過安檢后出關(guān),外頭全是接機的人群,也全都是生面孔。 她拉著行李箱,一步步邁向出口的方向,一手拿著手機開機,看預(yù)約的計程車是否已經(jīng)抵達。 「那個??」 眼前陰影籠罩,一名男子站立在她面前,眼里含著忐忑情緒問:「能不能交換手機號碼?」 男人本來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前來,見對方抬起臉,女人精緻的面孔映入眼簾,整個空間都明亮了三分。 「抱歉?!顾齾s只回了兩個字。 男子惋惜地撓了撓頭,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安念念走到機場外,對照著車牌,順利找到計程車。司機正站在門邊,身體向后靠著車身,同時見到她,忙不迭走上前替她拎過行李。 「安小姐吧?」他見她點頭,便拉著行李走到車尾巴,一手拉開后車廂,一手將行李塞了進去:「快上車?!?/br> 車輛已經(jīng)在門口停了將近八分鐘,門口警衛(wèi)一眼不眨地瞪著司機許久了,他知道不能在門口停駛過久,手腳麻利地關(guān)上門,催動引擎。 一路上,司機很健談。 「你出國五年,中間都沒回來過?」他語帶詫異,就著后照鏡看了她一眼,笑著道:「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大,她最近時常出差,幾天見不到她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你獨自一人在外奮斗五年,真不容易?!?/br> 司機說話頓了一頓,又續(xù)道:「我跟你說,平遷市這里物價貴,美食也不多。你以后要是想扎根,最好找可以好好過日子的城市,年輕人忙碌之馀也要記得顧及身心健康?!?/br> 好一陣子沒有使用母語交談,頗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既陌生又古怪。 安念念舟車勞頓,幾日在飛機上都未能入睡,此時卻也不忍拂了司機的熱情,隨口接了一句:「我打算創(chuàng)業(yè),叔叔您推薦我去哪呢?」 「創(chuàng)業(yè)啊。」司機明顯一愣,沒料到這么漂亮的女孩有這種事業(yè)心。 安念念知道他誤會了,解釋:「想開一間音樂教室?!?/br> 她只不過是找話題,順便聽聽對方的意見,早在澳洲,除了讀大學(xué),也另外就讀音樂學(xué)院,重拾幼時的興趣。 至于音樂教室,她只是隨口說說,以現(xiàn)在存下的資金來說,要開音樂教室是天方夜譚,可能連要買一架鋼琴都吃緊了。 司機卻不敢隨意給意見,神情染上幾分嚴肅,沉吟數(shù)秒后,才一拍大腿;「那去山慶吧!」他眉梢嘴角染上笑意,「那是我的故鄉(xiāng),音樂教室開得很少,你過去也少競爭對手。我有好多親戚朋友都想學(xué)琴,你給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我一定讓他們過去你那學(xué)琴。」 安念念莞爾一笑,真誠地謝過司機。 車輛駛?cè)胨淼?,兩?cè)指引方向的路燈不斷倒退流逝。 她盯著窗戶上倒映的影子,內(nèi)心深處有一塊土地,被悄悄地翻了開來。 山慶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