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喜歡你這件事
冬末傍晚時,空氣中泛著絲絲涼意。 安念念坐在腳踏車后座,她身前是少年清瘦的背脊,四周是倒退消逝的街景,耳邊的聲音全都消逝無蹤,只有心跳聲,格外鮮明地在放大。 一下,又一下,間隔越來越小。 這段時間,總嫌不夠長。 回到家以后,安念念撲到床上去,蜷成一隻蝦米,縮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她覺得完了。 今日短短幾個鐘頭內,內心被攪得天翻地覆。 安念念捂了一下臉,在床上掙扎幾分鐘,還是下床,慢慢蹦到浴室去洗把臉。 她在內心哀號一聲,決定要回房間,用數(shù)學題目來清醒清醒。 安念念回房間溫習功課,過了約半個鐘頭,玄關處傳來聲響,應該是安廣回來了。 她放下筆,朝著門口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 推開門,見到安廣正脫下長外套,掛在一旁的架子上,抬頭望過來,一眼便捕捉到她的左腳。 「我聽蔣老師說你受傷了?」 安念念微微一愣,沒想到蔣老師連安廣都通知了。她點點頭,輕晃一下左腿:「沒事,不太嚴重?!?/br> 安廣走到她面前,腳踝已經消腫不少,但還能看到圓圓的鼓起來一塊。 他說:「我盡快下班想接你回家,但——」一提到工作上固定好的班次表,他無能為力地垂下肩膀。 耳邊聽安念念道:「沒關係,我同學很好,有人送我回來。」 聽到她有人陪,安廣放心些許:「那就好。是哪位同學?回頭記得好好謝謝對方?!?/br> 「好?!?/br> 「男孩子?」他追問一句。 「一個女孩子?!拱材钅詈氐溃骸改悴徽J識?!?/br> 安廣扶著她,讓她在客廳坐好,挽起袖子,堅持要進廚房煮晚餐。安念念攔不住他,最終無奈妥協(xié)。 約莫二十分鐘的功夫,兩人靜靜地吃飯。 電視機播放著綜藝節(jié)目,笑聲充斥著狹小的客廳。 「爸?!拱材钅铍S口找了一個話題:「最近工作順利嗎?」 「雖然很忙,但我很喜歡這個工作?!顾P躇片晌,淡淡地笑了一下:「習慣觀察每個時段上車的客人,最近常常注意到一對夫妻,丈夫每天都會陪妻子一起搭車?!购孟衩總€人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小小世界一樣。 像是想起什么,安廣放下筷子,遲疑地問:「念念,爸爸想問你一件事?!?/br> 他抿了抿唇:「你會不會還想學琴?」 當初離婚后,家里沒有資金,光是供安念念上高中就吃力,學樂器的花費很高,一週一堂課,幾千塊的課堂長年累月下來,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安念念被迫放棄學琴。 對于這件事情,安廣一直耿耿于懷,總認為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導致要犧牲女兒的興趣。 安念念卻搖搖頭:「不想學。」她聲線平穩(wěn),續(xù)道,「當初也是mama逼我學的,我對鋼琴沒什么興趣?!?/br> 安廣盯著她的表情,明顯欲言又止,過了半晌,還是嘆一口氣。 「委屈你了?!顾瓜卵酆煟骸府敵跻悄愀鷐ama走,或許就不會過這樣的日子?!?/br> 安念念眼眶一澀。 有一句話說得對,真正疼你的父母親,總會覺得虧欠兒女。 但她從和父親一起生活以來,她從來沒有感到委屈。 段心如不要安念念,當初走得乾脆。她雖然沒有母親,但安廣給她雙倍的關愛。 晚上,安念念洗漱完畢,回房間關燈爬上床鋪,剛閉上眼睛,眼前便浮現(xiàn)出沉響的臉龐。夢境中一片絢爛,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回神時,她已坐在一臺腳踏車上。 安念念知道這是夢。 地面有些陡峭,遇到凹坑時上下起伏,她為了穩(wěn)住身體伸手胡亂一抓,便抓到一截乾凈的校服。 身前的少年背對著她,從后方的角度看去,只能見他黑色的短發(fā),以及白皙修長的后頸。 他的肩膀很寬,長腿輕松地蹬著踏板,比同齡人還要早熟些,身體硬朗,正值年少的他,像有取之不盡的力量。 身上帶著一絲冷煙氣息,引得人心尖直顫。 安念念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時光轉眼即逝,到了數(shù)年后,他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 他們,又會是什么樣子? *** 多虧蔣老師的允準,安念念享有特殊待遇,不用再上下爬樓梯。 轉眼過了一週。 安念念的腳已經好了大半,走起路來不再一瘸一拐,恢復得比想像中還要快速許多。期間,安廣帶過她去一趟醫(yī)院,醫(yī)生看過后,便說在一個月內便可以正?;顒恿?。 但事情也并非一切風平浪靜。 在這幾週內,沉響對她幾乎是無微不至。 甚至有一次,在上課期間,安念念不小心寫錯一個字,拉開鉛筆盒時,橡皮擦從里頭彈開,掉落在兩張桌子地上的縫隙。 安念念彎身去撿,同時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來,她眼前多出一隻修長而指骨分明的手。 兩個人的指尖,恰恰碰在一起。 對此,安念念不是沒有發(fā)表過抗議:「我是腳受傷,手還好的?!?/br> 后者懶懶地掀一下眼皮,將橡皮擦放到她右手邊,兩人靠得很近,他狹長的桃花眼睛深邃,連左眼角不明顯的痣,她都看得格外清晰。 他笑了一下:「我這不是心疼同桌嗎?」 安念念緊張地抿了一下嘴唇。 跟眼前的狐貍相處久了,她有一股預感,要是放任他繼續(xù)說下去,一定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sao話。 「別說了?!顾闷鹣鹌げ粒拖骂^去擦那個寫錯的字,轉移話題:「認真上課?!?/br> 到了后來,沉響替她做什么事情,她都一言不發(fā)地接受。 天知道要是拒絕,他又會說什么? 然而,這樣接連幾天下來,班上開始有些間言間語。 下課時間,許依一如繼往拉了一張椅子,坐到安念念身畔:「今天好多人來問我你跟沉響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多少女生暗戀他?」 安念念仔細一想,沉響長那副招蜂引蝶的皮相,有女生喜歡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她原以為之前「沉變態(tài)進女廁所」的傳聞,成功逼退了大半的女同學了。 「你太天真了。」許依白她一眼:「進女廁算什么事?只要長得帥,一些怪癖都是能夠無視的。」 「大家一定都覺得他是那種女朋友照三餐換的渣男。」許依解釋:「之前還有傳聞說,看過沉響在校外抽菸。不良少年嘛,大概都是那種樣子,泡妞、喝酒、抽菸?!?/br> 安念念頗有同感。 一開始認識沉響時,也是這么以為。但事到如今,他抽菸、喝酒的模樣她見過。 還挺性感的。 就是沒見過他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