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溫柔靜水流深
抵達體育館的時候,不遠處cao場上是一群正在奔跑的學(xué)生,體育館外頭則只站了兩名藏在這偷間聊天的男學(xué)生。 沉響推開門,館內(nèi)面積龐大,里面沒有開燈,空曠又寂寥。 安念念坐在左側(cè)數(shù)來第一個長椅上,身影沐浴在窗外灑進的一角陽光里,單薄又可憐。 安念念抬起頭,看見來的救星不是許依,而是沉響,整個希望都被撲滅了。 她坐在這里,學(xué)校體育服褲子淺藍色,紅色痕跡尤其明顯,體育館外面是兩個聊天的男學(xué)生,貿(mào)然出去,一定會被瞧見屁股一片慘狀。 安念念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只好坐著乾著急,祈禱著那兩位男學(xué)生盡快離去。 兩人面對面,僵持半晌。 「老師讓你來的?」安念念肚子還一抽一抽地痛著,正眼看他的力氣都沒有,語氣也有些衝:「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回去?!?/br> 沉響見她像吃了炸藥一樣的反應(yīng),覺得有些好笑。 安念念捕捉到他唇角的笑意,心里本就亂糟糟一片,居然還被嘲笑,她整個人瞬間炸毛:「有什么好笑的?」 「別坐這發(fā)呆?!顾麛肯滦σ猓鬼恳曀?,「都上課多久了,快回去?!?/br> 他身高頎長地站在她面前,擋住大片窗外涌進的陽光,存在感鮮明,安念念現(xiàn)在看到誰就煩,別開眼,乾脆利落地拋下兩個字:「不要。」 沉響一時沒說話。 眼前女孩臉色不太好看,白得像張紙一樣,生起氣來時眉頭微蹙,一副跩得二五八萬似的。 他尋思片晌,實在想不出最近哪里招惹到她。 「不想上課?」 女孩淡淡瞟他一眼:「是不樂意跟你走。我已經(jīng)說過了,你自己先回去,別管我好不好?」 「??」 兩人之間又陷入僵持。 沉響也不是太有耐心哄人,過來找她已是仁至義盡,換作是其他女同學(xué),他早就離開了。 但據(jù)沉響所知,安念念雖然對他有諸多不滿,但也不像是無理取鬧的人。 安念念低垂著頭,洩憤似的踩了一下地板上少年的身影。 現(xiàn)在整顆心都像被澆滿汽油,恨不得點火,轟一聲把全世界的人都炸飛。 只要不是能來救她的女生,其他不長眼自己湊到她面前的,就都是倒霉鬼。 為什么來的不是許依? 不是許依就算了,至少來個女同學(xué)吧,不是女同學(xué),再不濟也來個溫柔體貼的男同學(xué)。 偏偏是沉響。 老愛抓她把柄的沉響。 下一刻,頭頂卻傳來很輕的嘆息。 「又不是小孩子?!钩另懚紫律?,與她平視,語氣里難得溫和:「不跟我走,至少給個合適的理由?!?/br> 他以往說話總是吊兒郎當(dāng)拖腔帶調(diào),現(xiàn)在倒是挺認真的,突然的一個轉(zhuǎn)變,頓時讓安念念瞬間啞口無言。 滿腹的怒火瞬間被澆熄。 她內(nèi)心空蕩蕩一片,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啟齒的酸澀感和委屈。 沉響同樣凝視著她。 耐心即將告罄,要是她再亂發(fā)脾氣,他也會直接離開。 眼前的女孩眼底清澈,帶著淺淺的亮澤,像是古井探出的天光,似乎是感到難為情,她眨了兩下眼睛,眼眶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一圈。 與剛才隨時要撲上來把人撕碎的模樣天壤之別。 安念念垂死掙扎:「你回去,讓許依來找我?!?/br> 想起蔣老師的性格,沉響挑眉。 「你覺得有可能?」 「我??」安念念懊惱地咬了咬下唇,閉上眼睛,決定破罐子破摔。 「我大姨媽來,外面有人,不能出去?!?/br> 安念念在心中哀號。 連對安廣都不曾說出口的話,現(xiàn)在卻跟沉響這隻妖孽說了。 沉響微微一愣,隔了半晌,抬手揉了揉眉心。 事情比想像中的棘手。 安念念說完話,見沉響站起身往外走,以為他要拋下她不管了,一種被推心置腹的隊友拋棄的感受涌上心頭。 她倏地站了起來,追到門邊,心里有了殺人滅口的衝動。 沉響單手插著口袋,仍是那懶洋洋的模樣,不咸不淡地瞟她一眼,一個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邁開腿跨出門檻。 外頭聊天的兩個男學(xué)生,聞聲同時望來。 沉響:「同學(xué)。」 兩位男學(xué)生講話被打擾,神情不太愉悅。 沉響:「擋到路了,讓一讓?!?/br> 「??」 其中一位想要反駁,卻被另一人按住胳膊,拉扯著慢慢離去:「算了,我們也離開太久,等一下不知道怎么跟老師解釋?!?/br> 「切?!鼓俏槐┰晖瑢W(xué)怒罵:「那是誰啊,長得帥了不起?」 沉響站在原地,側(cè)著臉朝體育館門口看,安念念見兩人離開,才扭扭捏捏地走出來。 安念念還挺不好意思的。 她尷尬不失禮貌地笑兩聲:「剛才他罵你了。」 沉響似乎沒有仔細聽,過了半晌,才想起男同學(xué)說什么,扯了一下唇角。 「是了不起?!?/br> 「??」 她不好意思,但顯然,某人厚臉皮自戀得很。 有那么厚臉皮的人站在旁邊,安念念心結(jié)一開,心態(tài)頓時灑脫自在不少。 安念念開始指揮:「我去廁所等你,你幫我去一趟保健室。」 廁所離得不遠,安念念拿了衛(wèi)生紙沾水擦褲子,之后進去選了一個隔間,檢查一眼下面慘不忍睹的狀況,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為什么最近這么衰! 她和沉響這個妖孽一定八字不合,他一轉(zhuǎn)學(xué)過來,什么倒楣事都接連發(fā)生。 沉響從保健室回來的時候,他站在門口掃視一眼廁所內(nèi):「安念念,你在哪一間?」 第一間很快傳來安念念的聲音:「這間這間,你直接進來,這幾間都沒有人的,東西從上面丟進來?!?/br> 沉響動作一頓:「確定?」 「趕快?!?/br> 里頭的安念念仰著頭,等待東西掉進來。下一刻,一片衛(wèi)生棉落了進來,她腳一扭,差一點摔進馬桶里。 清脆的撲通一聲。 是衛(wèi)生棉摔進馬桶里。 「??」 安念念終于知道為什么沉響在遲疑了。 她太陽xue突突一跳,顫抖著聲線問:「你、你該不會只有拿一個吧?」 「還有?!归T板被輕輕敲了一敲:「開門,我不會吃人?!?/br> 安念念只好乖乖地開門,飛快地關(guān)上,差一點夾到沉響的手。 沉響:「??」 安念念換完衛(wèi)生棉推開門時,找了隔壁儲藏室的一根夾子,把落水的衛(wèi)生棉從馬桶里夾出來,扔進垃圾桶。 大功告成。 她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地走出廁所門。 在回教室的路上,安念念走在他后面,走廊上是兩人的腳步聲。 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安靜,主動開口找話題:「沉響?!?/br> 他還在往前走,也不知有沒有聽見。 安念念:「我們是不是八字不合?最近事事不順?!?/br> 這下,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你這用詞?!钩另憘?cè)過臉,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又不是談婚論嫁,哪有什么合不合?!?/br> 安念念決定不再跟他說話了。 誰要跟他談婚論嫁? 回到教室時,一堂課已經(jīng)過了大半。 「我看你們是無法無天了?!故Y老師見到他們還敢回來,將粉筆扔進黑板溝槽,板起一張臉,目光炯炯地望著沉響:「叫你去找安念念回來上課,不知道,還以為你們?nèi)ゼs會呢!」 教室內(nèi)原本在打瞌睡的學(xué)生們,全都扭頭,「哦——」一聲拖得老長,紛紛起哄起來,表情寫滿了曖昧。 蔣老師將教師手冊摔在講臺上。 最后,安念念和沉響到教室后面罰站。她腰上系了外套,捧著課本站立,心不在焉地看著書本,思忖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名列前茅的優(yōu)秀好學(xué)生,這輩子還真沒罰過幾次站。 高中的兩次罰站,都是和沉響一起。 真是遇到他就倒霉啊。 安念念偷偷地用馀光瞥他一眼,少年慵懶地靠著墻面站立,絲毫沒有半點反省的模樣,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著,讓整個人都帶著疏淡的間適之感。 沉響一定也覺得她很麻煩吧? 安念念有些好笑地勾了一下唇角,掩飾地抬手撓了撓頭,收回視線,發(fā)覺原本應(yīng)該沉重枯燥的懲罰,似乎也顯得不那么嚴肅了。 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想法。 沉響,好像也不怎么壞。 酒吧的事情到現(xiàn)在,也都沒有傳出去。 不過,記得蔣老師曾說過,期中考后,會按照成績重新排座位。 她和沉響的前后桌關(guān)係,并不會維持太久。 不知怎的。 還感覺有點遺憾。 下課鐘響后,安念念回到座位上。 一旁的許依拿出還沒抄完的功課,往簿子上抄兩個字,就聽悉悉簌簌的說話聲打窗外傳來。 走廊上,有不少別班的陌生面孔,有人裝作不經(jīng)意地路過,有人直接明目張膽地趴在窗戶上。全都是女生,臉上寫滿驚艷和懷春的情緒。 ——看向的,也都是沉響的方向。 安念念很快地明白過來,在內(nèi)心呵呵兩聲。 許依莫名其妙地望過來:「笑什么?」 「沒什么。」 安念念蔫蔫地趴回桌子上。 沉響是動物園里的狐貍吧,別班的女同學(xué)都要來圍觀,魂都勾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