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楓傻了。

    當(dāng)熟悉的四個字傳入耳中時，她真的完全傻了。

    難怪，難怪汪思弦的臉一直給她種莫名的親切感，因?yàn)?，她跟顧思函的相貌神韻很相似啊！思及此，邱楓原本失焦的視線再度凝聚，定在汪思弦的臉上，而對方坦白身分后，好像也一時間語塞了，于是便形成了兩人面對面站著，無語凝噎似的詭異場景。

    半分鐘后，咬著半片披薩來找人的邱慕，看到的就是這讓她摸不著頭緒的畫面。

    「姊，你不是來叫思弦嗎？怎么兩個一起卡在房里了？」困惑地搔搔臉頰后，邱慕伸手在邱楓面前揮揮，「唷呼！姊，有聽到嗎？」

    「有?！骨駰鳠o奈抓住在眼前晃的手，「她在問我網(wǎng)游的事情，有個關(guān)卡很難破?！?/br>
    「啊！對喔，你們玩同款游戲?qū)Σ粚Γ恐奥犓枷艺f時我覺得很耳熟，原來姊也在玩嘛！」邱慕被邱楓簡單一句話就唬過去，不玩線上游戲的她絲毫未察覺哪里違和。

    「我們?nèi)ハ词?，你先回客廳吃東西。」推推邱慕的臂膀，讓她退出門外，邱楓又轉(zhuǎn)身朝汪思弦示意。

    「那你們要快來喔，不來我就全部吃光了！」已把手中披薩啃光的邱慕打算再回去進(jìn)攻。

    「你敢？」邱楓作勢要彈她額頭，邱慕趕緊雙手護(hù)頭「嘻嘻」笑著跑了。

    輕嘆口氣，邱楓沒確認(rèn)汪思弦是否跟上，便逕自往浴室走去。即使稍早愣住半晌，邱楓畢竟還是邱楓，不會因?yàn)辄c(diǎn)小事亂了方寸，情緒也很快收拾好了。她敢肯定，目前汪思弦絕對比她更驚訝。

    剛打開水龍頭，后方就傳來細(xì)微的聲響。邱楓嘴角輕扯，淡淡問道：「你說你是無風(fēng)無晴，能證明嗎？韶光易逝是你的誰？」

    長得像歸像，卻也無法保證汪思弦就是顧思函的meimei，謹(jǐn)慎點(diǎn)好。邊搓著手中的泡沫，邱楓邊透過鏡子注視站在浴室門口的汪思弦。

    多少明白邱楓問那話的涵義，汪思弦鼓了鼓雙頰，才悶聲應(yīng)道：「他是我『哥哥』?！垢绺鐑勺诌€下了重音。

    正解。看來，汪思弦是正牌無風(fēng)無晴……想想，應(yīng)該也沒人要假冒她吧？沖掉洗手乳的同時，邱楓在心里如是說。

    隨后，不待邱楓開口，汪思弦就像等不及般急切詢問：「邱楓姊，我哥知道你是女生嗎？」

    手上的動作頓了下，關(guān)水后邱楓才搖頭，「不知道，你是第一個。我誰都沒說，包括恣意行的所有人?！?/br>
    「為什么不說？這樣很奇怪！你們的游戲人物不是要結(jié)婚嗎？你該不會喜歡他才故意隱瞞性別吧？如果知道你是女生，我哥百分之百不會答應(yīng)?！雇羲枷业囊粽{(diào)稍稍拔尖，語氣中的不愉快顯而易見。不愧是無風(fēng)無晴，現(xiàn)實(shí)中質(zhì)疑人也很有爆發(fā)力，講話像機(jī)關(guān)槍一樣答答答轟個沒完。

    然而，身為淡定一姐的邱楓繼續(xù)氣定神間。

    「為什么？你好篤定他不會答應(yīng)?！骨駰髯叩较词峙_旁的毛巾架擦手，讓出位置，但汪思弦遲遲沒上前來。

    雙手抓住制服上衣的下襬，捏出皺褶，這小動作十足洩漏出汪思弦的緊張。邱楓仍在打量，她便昂起下巴道：「他有喜歡的人！他親口告訴我的?！?/br>
    果然，她的冷靜對汪思弦而言是超級壓力?。∏駰靼底愿`笑。不過，她倒沒想過顧思函會將有心儀女生的事情跟meimei分享；邱楓自己是個將感情事藏很深的人，從前收了多少情書、有被多少人追求過的經(jīng)驗(yàn)，連邱慕都不全然知情。

    「哦？」想歸想，表面上邱楓仍滿不在乎般，直接發(fā)出單音反問。

    好似被邱楓的反應(yīng)激怒了，汪思弦重踏兩步逼近，盛氣凌人地盯著她，彷彿遺忘了邱楓是好友的姊姊，更是名該尊重的長輩。

    但邱楓也不以為意。在游戲里都被無風(fēng)無晴嗆過了，現(xiàn)實(shí)中汪思弦的氣勢反而不如游戲角色。況且──汪思弦目前可是踩在她的地盤上。

    「邱楓姊，那女生是我哥的初戀！我哥不可能背叛她，跟其他女生在網(wǎng)路上結(jié)婚，就算你的人物是男的?！箯谋亲永锖吡寺?，汪思弦雖然動作緊繃，但嘴上依然不饒人。

    邱楓此時略低著頭，從特定角度看像受了極大委屈，面上的表情完全被長發(fā)遮掩。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現(xiàn)在有多想大笑，心又跳得多快。

    原來，她跟顧思函是相同的，頭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他尚未向她坦承的，竟在剛才被他妹連環(huán)爆出來了！糟糕，她不曉得以后能否裝不知情，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面對顧思函跟韶光易逝啊。

    邱楓的心情很復(fù)雜，很糾結(jié)。當(dāng)然，是甜蜜的那種。

    至于另一邊，以為邱楓不出聲是受到打擊的汪思弦，正開心地打算乘勝追擊。在我笑悠然身上吃過的悶虧，并非在她答應(yīng)進(jìn)恣意行后，就一筆勾銷了啊！

    「還有，那女生跟我哥念同間學(xué)校，兩人是在話劇社認(rèn)識的，我哥說她唱歌超好聽，而且、而且之后他們還有機(jī)會一起參加別的活動！反正，她肯定會變成我哥的女朋友。」汪思弦滔滔不絕，末了，才終于回到重點(diǎn)，「我要把你是女生的事情告訴我哥！」

    她很得意，也認(rèn)為總算替自己找回場子了。

    孰料半秒后，邱楓重新抬眸，竟分毫未變的神色及淺淺優(yōu)雅的微笑映入她的眼簾，讓汪思弦的思緒整個懵了。怎么回事，為什么在笑？她無法理解。

    「為了報(bào)答你爆料這么多，我再說個祕密吧?！棺叱鲈∈仪?，邱楓故作慷慨地扔下幾句：「你哥哥，顧思函，跟我在同間學(xué)校，我們透過話劇社認(rèn)識，當(dāng)時我擔(dān)任旁白跟幕后配唱。另外，我跟他還一起接了下學(xué)期初籃球比賽的志工……你不認(rèn)為，我跟你描述的人很像嗎？」

    語畢，邱楓便揚(yáng)長而去，留汪思弦一個人傻愣在原地。

    回客廳時，其他人都已經(jīng)圍在桌前大快朵頤了。邱楓家里并沒有用餐得遠(yuǎn)離電視的規(guī)矩，連爸、媽都習(xí)慣吃飯配新聞，偶爾邱慕也會跟他們搶遙控器轉(zhuǎn)動畫頻道，所以一家人在客廳里解決三餐是家常便飯。

    「小楓啊，怎么只有你回來？思弦呢？」邊遞了個裝好披薩的長方形盤子給邱楓，邱母邊困惑詢問。

    「等等就來?！骨駰麟S口應(yīng)道。天曉得汪思弦還得在浴室里待多久，才能從詫異中回神。

    或許就這樣不敢出來了吧，呵。

    咬了口披薩，邱楓在心里想著。

    當(dāng)然，汪思弦最后并沒有龜縮在浴室里，不愿出來面對，但再次出現(xiàn)在邱楓面前時，她的氣勢已潰不成形，整個人委靡不堪，還把邱慕嚇了好大一跳，晚餐期間頻頻問她怎么了。

    而原本要留下來，跟邱慕一同復(fù)習(xí)最后一科考科的汪思弦，吃完飯就表示想回家了……邱楓自動在腦海中將這行為解釋為腳底抹油，打算開溜。

    「真的這么快就要回去喔？」邱慕陪汪思弦回房里拿了書包等物品，當(dāng)她在門口穿鞋時，還不停確認(rèn)。

    「反正只剩健康一科……很簡單。我想說回去趕快念完，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拐f這話時，汪思弦目光游移不定，還偷偷覷了邱楓一眼。

    「好吧！那我去拿點(diǎn)東西，讓你帶回去吃。」話音甫落，邱慕便跑離門口，讓汪思弦連「不用」都來不及說。

    邱楓方才假借要出來送人，此刻就立在門邊，用饒富興味的目光關(guān)注汪思弦，瞧得她渾身發(fā)毛。

    「明天早上四點(diǎn)半，」忽然，邱楓打破沉默，天外飛來一筆地說：「起得來、能力可及的話，上游戲一趟，可以吃到糖哦?！?/br>
    聞言，汪思弦又是一怔，完全沒想到邱楓再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要她在四點(diǎn)半上游戲。

    片刻后，拉回了思緒，汪思弦吶吶地問道：「你不……生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笑了笑，邱楓走到汪思弦面前，伸手替她撥開一綹落到額前的發(fā)絲，免得扎眼?！刚J(rèn)真說起來，你除了為哥哥著想外，另一方面，不也是在替我著想嗎？」

    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指責(zé)的對象，正是她素未謀面卻想維護(hù)的人吧。從另個角度來看，其實(shí)汪思弦挺可愛的啊！

    收回手，邱楓聳聳肩，又打趣地問了句：「如果，我說我并不小器，也不壞心，你相不相信？」

    汪思弦眨了眨眼，原先表情還有絲尷尬，聽見這問句后，竟「噗」一聲笑了出來，下一秒，還趕緊捂住嘴巴。

    唉，果然原形畢露之后，講話都要先摸著良心啊，否則就是睜眼說瞎話，好好笑啊。邱楓注目現(xiàn)下正努力憋笑的汪思弦，一面感到無奈，一面又悄然松了口氣。

    「你哥哥，滿討人喜歡的。」豎起食指放在唇前，邱楓勾了勾唇角，「不過，我還想再觀察一陣子，可以嗎？」

    察覺到邱楓語氣中的誠懇，汪思弦不自覺放下了擋在下半臉的手掌。半晌后，她才輕輕頷首，也揚(yáng)起和邱楓相仿的微笑。

    緊接著，邱慕抱了個紙袋衝回來，明明只跑了短距離還夸張地氣喘吁吁。等發(fā)現(xiàn)邱楓和汪思弦面上的神情，她呼吸一滯，不解地睜大眼。

    「你們兩個笑什么呀？」發(fā)生什么好事她不知道嗎？邱慕狐疑。

    「沒什么啊?！菇舆^邱慕遞給她的紙袋，汪思弦即刻應(yīng)道。

    「嗯，沒什么?！骨駰饕埠芸旄胶汀?/br>
    這表示絕、對、有、什、么！居然故意隱瞞她！邱慕跺了跺腳，孩子氣地撒嬌，「欸──怎么這樣？告訴我嘛，拜託！」

    然而，邱楓和汪思弦僅互望一眼，便一人往內(nèi)、一人往外分道揚(yáng)鑣了，完全沒意愿理會刻意賣萌的邱慕。

    一片秋風(fēng)掃落葉，邱慕感覺無限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