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進平聽見“許京珩”的名字，來了火氣，正巧又看見高三（1）的同學從走廊路過，嗓門也緊跟著大了起來：“把許京珩給我叫過來！拿個作業(yè)和卷子都這么磨磨唧唧的，我得八抬大轎給他請過來是不是？”

    話音剛落，那人也拔高了嗓門，沖著班里喊了一聲：“許京珩，老師叫你?！?/br>
    沒人回，那位同學扒拉著辦公室的門框：“老師，他不在教室?！?/br>
    “就要數(shù)學競賽了，整天每個正形，像什么樣子！”葛進平火氣沒處發(fā)泄，煩躁地翻了翻自己班的成績單，這次摸底考試，不少人退步，他想從摸底考的成績上挑許京珩的刺兒，一看到他的分數(shù)和名次，手僵住，只能暗暗罵了聲：“是祖宗，我真得給他供著?！?/br>
    罵完，抬頭看到夏知予乖乖地站在一邊：“沒事了夏知予同學，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把試卷發(fā)下去，課上講?！?/br>
    “哦，好。”夏知予不自在地攏著試卷，點點頭：“老師再見?！?/br>
    出了辦公室，程岐等在一邊，看見夏知予，立馬拉住她的手：“怎么這么久，里邊剛剛說什么呢，我好像還聽到了許京珩的名字?！?/br>
    夏知予還沉浸在剛才的尷尬中：“老師喊他拿作業(yè)，他不在?！?/br>
    “這么說，他也是數(shù)學課代表？”

    夏知予愣了一下，好像有一絲驚喜和雀躍悄悄爬上心頭，像浸入湖面的浮標輕輕躍動了一下。

    但她不敢顯露出來，裝作很淡然：“應該是吧?！?/br>
    二人走在走廊上，女孩之間的小話被男生打鬧的聲音遮掩。

    走過連接兩幢教學樓廊橋的時候，她看見迎面走來幾個步調(diào)散漫的男生。

    中間那個熠熠奪目，被身邊的人撞了下肩：“牛逼，又是第一?！?/br>
    那人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單手下垂，拿著一罐可樂，無視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食指屈起，輕而易舉地撥開易拉罐上的拉環(huán)。

    自然也沒看到夏知予的身影。

    倒是他身邊的人，眼尖兒，大概覺得擦肩而過的夏知予有點眼熟，又扭過頭看了一眼。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記起今早的事，拿胳膊肘搡他：“剛才路過的，是不是那個謊稱自己是值周生，看到你就臉紅的小學妹??？”

    作者有話說：

    許京珩：你真敢看

    紅包掉落

    第4章 叔叔

    兩幢教學樓裝下了三個年級，三十三個班級。廊道很長，那句調(diào)侃的話順著擦身而過的校服衣擺，送進了夏知予的耳里。

    一群人相背而行，身后的那群人步調(diào)散漫，夏知予沒敢回頭，但她聽見身后那群人瞬間鬧作了一團。不知道許京珩拿誰開涮，后邊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路過廊橋拐角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許京珩勾著其中一個男生的肩，冰可樂貼在他的脖頸處：“嘴不要的話呢，我可以拿透明膠給你粘上?！?/br>
    話里沒帶什么情緒，很平淡，偏偏就帶著股直晃晃的張狂。

    程岐也聽到了，湊到夏知予跟前：“魚魚，他是不是認識你？”

    夏知予收回視線，很確定地搖搖頭。

    “他不認識我的?！?/br>
    程岐卻不以為然：“那個人都沒指名道姓是誰，許京珩就下意識地知道那人在說什么，說明他潛意識里是對你有印象的?！?/br>
    “還潛意識，你去研究心理學算了?！?/br>
    程岐很興奮地抱住夏知予的胳膊：“你怎么知道我以后想當個心理學家！我的分析不是空xue來風的，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理論中，潛意識就是人類心理活動中未被察覺的那一部分。他肯定對你有印象，只是還沒意識到而已。”

    “那未來的心理學家，你有沒有意識到，再這樣耗下去，上課就要遲到了?！?/br>
    程岐語塞，沒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也是。大概還會覺得我們看到卷面分數(shù)，一時想不開...”

    倆人加快腳底的步子，往樓道口走。

    回到班級后，夏知予把摸底考的卷子發(fā)到每個人的手里。

    市一中的上課進度很快，開學三天，就差不多將集合的章節(jié)上完了。時間很緊，夏知予沒來得及消化，碰到新上的內(nèi)容，她拿不準答案，所以分數(shù)不是很好看。

    雖然成績條早上就發(fā)了，但是看到自己卷面上的分數(shù)，心里還是有些沮喪。

    葛進平隨意地折著卷子，拿著粉筆頭戳了戳黑板，語調(diào)抑揚頓挫，不愧是帶理科班的老師，講課很有激情：“這道題我上課的時候講過，就寫在這個角落，說了是基礎題，讓你們課后消化一下，考試的時候還有同學做錯！”

    這是一道多選題。

    設集合a=｛空集｝，b=空集，則（）

    a.  b屬于a

    b.  b包含于a

    c.  b真包含于a

    d.  b=a

    夏知予心虛地盯著自己的卷子上的紅叉，正準備認真聽老師講題，卻聽見葛進平說：“首先a沒錯吧，bc概念里都有，d肯定是錯了。所以就選abc，好，下一題?！?/br>
    筆尖在卷面頓住，夏知予抬頭嘀咕了一聲：“為什么c是對的...”

    程岐轉(zhuǎn)過頭，偷偷地跟夏知予說：“別管了，考試都是單選題，肯定不會出這樣的題目?！?/br>
    夏知予還是有些糾結(jié)，打算翻書看看老師說的概念，坐在他身后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因為空集是任何一個集合的子集，也是一個非空集合的真子集。但是這道題確實不太會考，老師出這題目大概是為了讓我們弄懂集合和元素的概念吧?！?/br>
    男生長得很干凈，是這個班的臨時班長。

    夏知予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擺在桌面的卷子，分數(shù)很高，將近滿分。她沖著后桌笑了笑，比了一個'謝謝'的唇形。

    臨近下課，葛進平將書本夾在胳膊肘下：“周末回去好好看看錯題，放學后夏知予同學幫忙登下分，低于100分的同學，把錯摘到錯題本上，下周一晚自修把錯題本和試卷交到我辦公室來?！?/br>
    說完，大步邁出教室，半句沒提要選課代表的事。

    夏知予訥訥地站起身，后知后覺地應了句‘好’。

    課間的時候，她特地轉(zhuǎn)過身，向后桌道謝：“陳閔，剛才謝謝你呀?！?/br>
    陳閔看著沉穩(wěn)，鼻梁上架著一副透明眼鏡框，聽了只是低頭笑笑：“沒什么的。我也就理科拿得出手。”

    夏知予知道他是謙虛，所以她并也沒拿自己擅長的科目出來顯擺。

    不料陳閔突然抬頭，猝不及防地說了一句：“對了，夏知予同學。我去辦公室的時候聽趙老師說，下周排座位。是按照一對一幫扶的形式安排同桌的。我知道你文科很好，我數(shù)學也不算太差，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倆可以當同桌嗎？”

    他聲音不大，被熱鬧的教室遮蓋大半。大概怕被夏知予拒絕，視線只落在自己將近滿分的分數(shù)上。

    夏知予愣了一下，很臨時，還沒想好怎么回答。

    程岐剛剛還在跟班里的人聊最近的熱播劇，現(xiàn)在倒是跟個救星一樣出現(xiàn)在夏知予面前：“魚魚，陪我去上廁所嘛?！?/br>
    “好呀?！彼酒鹕?，然后很有禮貌地跟陳閔說：“我先出去下?！?/br>
    程岐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很好奇，出了教室就問：“你們剛才在聊什么呢？”

    “一對一幫扶，找同桌的事。”

    “我感覺陳閔人挺好的，平時斯斯文文，情緒也穩(wěn)定。他數(shù)學好，你又擅長文科，真坐到一塊兒，興許能一舉兩得，提高成績?！?/br>
    夏知予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他提得太突然，我剛剛沒反應過來。”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受寵若驚，好像是突然被人關注到的驚喜，很真實，不像裝的。程岐企圖從她眼里找出一絲優(yōu)越感，但是沒有。她試探性地問道：“魚魚，你初中的時候，沒少收到情書吧？”

    突然轉(zhuǎn)了話題，夏知予'啊'了一聲，很快回道：“沒有。我很普通的?！?/br>
    “？”

    二人剛好走到廁所門口，前邊是洗手臺，上面嵌著一整面的鏡子，鏡面上殘留著甩上去的水痕。

    程岐推著她走到鏡子面前：“你對著鏡子反思一下，這是一張普通的臉嗎？”

    鏡子里面的夏知予皮膚白嫩，五官精巧，不笑的時候帶著幾分清冷氣質(zhì)，笑起來的時候，反差很大，就像夏日解暑的汽水，往你跟前一站，什么脾氣都沒了。

    她這種類型，不僅男生喜歡，其實也長在了很多女生的審美上。

    只是好看的人，身上多少帶點傲氣，可她身上非但沒有自信的影子，仔細分辨她平時說話的語氣，隱約還能察覺到一些敏感和自卑。甚至為了隱藏性格上的敏感，她還會偶爾說些冷段子來遮掩這些討人厭的小缺陷。

    夏知予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有些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共情，說起來麻煩，還不一定被人理解。

    那就干脆不說。

    她垂下眼，濃密卷翹的睫毛撲閃了兩下：“岐岐，我這是臉...不是陳大爺手里的面粉糊糊?！?/br>
    程岐這才松開手，卻順著她的肩線往下，然后掐住了她的腰。

    “同樣是女生，這也相差太大了?！?/br>
    夏知予覺得有些癢，別扭地挪開步子。

    青春期的女孩兒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注意自己的身體，然后再拿自己的身形跟別人進行比較。

    隔著寬松的t恤，看不出什么。上手的時候才知道，夏知予不僅長得好看，就連身形都比她優(yōu)越許多。

    薄背，肩部線條柔和平直，手搭在她的肩上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外側(cè)肩頭帶來的骨感。

    一對鎖骨若隱若現(xiàn)，像是隱藏在濃蔭下新抽的嫩枝，能盛住清晨的香露。

    再往下，是程岐望眼欲穿卻窺探不到的秘密。

    她那雙手不安分、快速地碰了一下，軟軟的。

    夏知予瞠圓了眼，環(huán)住自己的身子，臉上蒸著熱氣：“岐岐！”

    程岐無辜地眨了眨眼，壓著聲音在她耳邊說：“魚魚，你藏得好深啊?！?/br>
    夏知予上前捂住她的嘴：“別說了！”

    “這有什么嘛！”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我要有這樣的身材，恨不得天天抬頭挺胸的。真不知道我初中的認識的那些女孩兒怎么想的，明明能看出身形了，卻總是習慣性地含胸駝背，然后呢，脖子前傾、肩膀內(nèi)扣。體態(tài)出了很大的問題?！?/br>
    這在青春期挺常見的，夏知予倒是能理解。如果不是她小時候去青少年宮上過一些興趣班，她的體態(tài)也很有可能受初中環(huán)境的影響，變得跟程岐口中所說的那樣。

    “可能...怕吧?！?/br>
    “怕什么，她們明明長得那么好，有什么好羞恥的呀！”

    夏知予的指尖蜷縮了一下，垂下眼：“她們可能并不知道這是好看，只會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br>
    好像在青春期的時候，只要與群體的大多數(shù)不同，就會引來別人戲謔的眼光。

    程岐凝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如夏知予所說的那樣，又怕她誤會，馬上解釋：“但我是發(fā)自肺腑夸你的！”

    “我知道！我分得清！”

    她很怕程岐再說出什么直白的話，環(huán)著胸，一再強調(diào)自己分得清兩者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