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你叔叔那邊去！”

    沈梁只匆匆留下這一句話，松開庫洛的手，朝浮雕飛奔而去，三步作兩步攀越高達十米的墻面，速度太快，他血跡斑斑的白大褂被吹起，產(chǎn)生了輕微的獵獵風(fēng)聲。

    枯黃空曠的原野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踽踽獨行，長尾懨懨地垂著，空蕩蕩的衣褲在風(fēng)中顯出內(nèi)里骨瘦嶙峋的事實，只是一個背影，和曾經(jīng)可愛漂亮的雪狼完全不一樣，可是真的很奇怪，沈梁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他的泡芙。

    泡芙聽著身后喧鬧雜亂的聲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著，這傷對于他來說不算太重，他卻像是被徹底擊垮了一樣，面如死灰地往前走著。

    他不甘心。

    可是還有用嗎。

    那輕微的風(fēng)聲刺到了他敏感的神經(jīng)，雪狼天生的警惕性和喪尸皇極度夸張的信息捕捉異能使他辨別出了那風(fēng)聲的不同以往，他應(yīng)激地往后一看，尾巴一炸，瞳孔驟地縮成了針尖狀。

    被泡芙發(fā)現(xiàn)本就在沈梁的意料之中，但他沒想到泡芙會發(fā)現(xiàn)得這樣早，他快速推上麻醉針，槍口瞄準前方疾速奔跑的殘影。

    即便受了傷，雪狼在喪尸異能的加持下奔跑速度依舊能達到數(shù)百公里每小時，爆發(fā)性的奔跑速度更快，沈梁不指望自己能徒手抓住他，但同時毋庸置疑的是，他也絕對不會讓他從這里脫身。

    “砰！”

    “砰”

    “砰！”

    昔日神槍手的神采在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很久不曾見過，沈梁長刀使得太厲害，戰(zhàn)斗力在攻擊系異能者中也是佼佼者，用槍的時候反而少了很多，但他并沒有荒廢射擊訓(xùn)練，尤其是針對麻醉|槍的射擊，他每天早上都會專訓(xùn)幾個小時。

    幻想中出現(xiàn)過太多次的場景如今就在眼前切切實實地出現(xiàn)，沈梁甚至不需要瞄準鏡，僅憑著訓(xùn)練數(shù)年的直覺和手感，三枚強力麻醉針就精準地刺入了目標者的后頸和雙腿。

    泡芙趔趄了好幾步，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那麻醉針是沈梁特制的，劑量大，純度高，融合了帶有血清的五級治療系異能者血液，除此之外，還加入了少量強控制力的五級精神系異能者的精神原體。

    精神原凝成實體需要耗費巨大的心血，同時對精神系異能者晶核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害，但相應(yīng)地，對喪尸和異能者的控制力極強，行為控制和思維控制是最基礎(chǔ)的，強劑量的精神原體甚至能直接抹殺異能者的意識，摧毀喪尸的晶體。

    泡芙的脊椎陣陣發(fā)麻，意識也越來越不清醒，只是憑著本能朝春香公園跑去，速度還是極快。

    沈梁發(fā)現(xiàn)了他腿腳有傷，看他中了三針卻還死命地往前跑，仿佛身后是什么阿鼻地獄，稍微松懈一下就會灰飛煙滅一樣，不自覺怒火中燒。

    怒火之下，埋藏著滔天的悲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心中摯愛要這樣折磨他，棄他如敝履，避他如蛇蝎。

    “你再跑，就永遠不要回來。”

    “我不要你了，奧斯汀，你這么恨我……我成全你。”

    他們已經(jīng)跑出了南方基地的偵查范圍，離中心廣場超過十里，喧囂聲早已被遠遠地拋在后面。沈梁的聲音并不大，甚至風(fēng)一吹就破碎四散了，但他知道奧斯汀聽得見。

    短短的幾句話，比那三枚強效麻醉針殺傷力更大，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不斷縮短……沈梁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前方單薄瘦削的背影，最后一躍飛撲，雙手用力地環(huán)抱住人，背脊狠狠地沖擊在石子遍布的硬地上，滑行出長達數(shù)米的慣性距離。

    眨眼之間，沈梁已經(jīng)將懷里緊緊抱住的人死死地壓在草地上，泡芙的雙手手腕被交疊著按在一起，纖細雪白的脖頸被暴怒的大手牢牢攥住，越攥越緊，喉嚨中猛然涌上一股腥甜。

    “跑啊……怎么不跑了？！”沈梁壓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所有冷靜理智被徹底撕碎，他看著這個無緣無故消失三年的戀人，目眥盡裂，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泡芙掙扎得很厲害，拳打腳踢，喉中嗚咽不止，卻始終沒有伸爪子，也始終不和沈梁對視。

    沈梁看他這么厭惡和自己接觸，本就冷硬的心凍得更厲害了，密密麻麻地，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一般的裂痕。他松了手，右手抬起泡芙的后頸，發(fā)瘋似的低頭深吻下去，泡芙推拒的力氣很大，撐在他胸口的手幾乎要刺穿他的內(nèi)臟，但最讓他崩潰的并不是身體的痛。

    “不要……”

    泡芙掙扎著向后倒去，艱難地搖著頭躲他的吻，哽咽著說不要。

    沈梁真的沒有再吻他。

    他放了手，任泡芙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冷眼俯視著泡芙那張瘦削慘白的臉，歲月像是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瘦了，看上去十分營養(yǎng)不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像一具喪尸。

    “不要？”

    他冷笑著問了一句，沒等泡芙回答右手便瞬間發(fā)力，嘶啦一聲撕開了泡芙身上破舊的襯衣。

    他唇邊冰冷的笑意突然凝固了。

    襯衣下的身體，枯瘦得像一具干尸，死白，皮包著骨頭，嶙峋的肋骨一根根形狀分明。

    沈梁怔怔地松開了按在他腕上的手，看著身下默默流淚哽咽的喪尸，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放我離開……好不好？”

    泡芙的意識已經(jīng)不清醒了，三年未流的淚如今宛如失禁一般向下淌著，打濕了石子和土壤，浸痛了雜草枯萎的根。他透過朦朧的淚光，努力想要看清沈梁的面容，卻終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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