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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228節(jié)

    “但是海滄船風小亦可以行動1,所以臨戰(zhàn)時主要由海滄船來對敵?!?/br>
    原來如此,原來蔡京專為他的水師選擇了規(guī)模較小的船只作為戰(zhàn)艦。

    “您再到這邊來看——”

    林樂生將明遠引至另一面船舷一側(cè),指點他看。

    “那些小船便叫做‘開浪船’1,更小,吃水只有三四尺,最多可以載三五十人,那些便是用來哨探和水上剿匪時保衛(wèi)進攻的戰(zhàn)船了?!?/br>
    明遠望去,只見錢塘江寬闊的一眼望不到邊的江面上,大約有十多條比海滄船更小的船只正一字排開,擺開了陣勢。

    這時蔡京距離他不遠,明遠聽見蔡京語氣淡淡地在詢問:“所有的船只都就位了嗎?”

    與林樂生服色相同的一名校尉大聲應(yīng)是,一絲不茍地將蔡京的問話重復了一遍,并給予肯定的答復。

    蔡京頷首,陡然拔高了音量道:“傳我的號令到每一條戰(zhàn)船上,各人嚴陣以待,海寇來襲,你我皆肩負報國守土、護衛(wèi)民船之責,不可稍有松懈?!?/br>
    蔡京的話馬上就被一名嗓門極大的小校重復了一遍,聲音在江面上遠遠地送了出去。

    遠處十幾條小船上,各自有士兵向大船這邊揮手致意,表示蔡京的號令都已被收到。

    隨即蔡京緊繃的臉色放緩了,笑著補了一句:“再告訴大伙兒,若是這次演練沒有出岔子,上岸了立時就有犒賞!”

    消息同樣被送出去,遠處各條戰(zhàn)船上的氣氛又有不同。

    隔得這老遠,連明遠也能感到似乎士氣又高漲了些。

    蔡京雖然是個文官,訓練水軍也一樣能夠身先士卒,恩威并施——這的確是令明遠感到佩服的地方。

    明遠正在胡思亂想,忽見宗澤從船艙里冒了個頭出來。兩人當場來了個面面相覷。

    “怎么是你?”明遠問。

    宗澤沖明遠一揚手中的書卷,道:“我是‘航海社’的社員??!”

    這少年手中的書卷明遠在海事茶館里見到過很多次,正是那本《航海書》。

    明遠眨眨眼睛:他實在是沒想到,蔡京為了訓練水師,竟然求到了航海社頭上?

    ——確實挺懂得利用所有資源的。

    “蔡縣尉訓練水師,向航海社提出,想讓我們傳授些方法,好讓他麾下水師在大海里行船時,懂得如何用磁針指明方向,如何辨認水道,如何用星辰確定時間和方向……”

    宗澤列舉的這些,都是航海社已經(jīng)總結(jié)出經(jīng)驗的項目。

    “航海社覺得,這正是個學以致用的好機會,所以我就來了。”

    宗澤笑嘻嘻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的緣故,明遠越來越覺得宗澤這少年的笑容和種師中的越來越像。

    “可是你……這點年紀……難道不怕暈船嗎?”

    明遠這是起了護犢子的心思,覺得蔡京把“未成年人”征調(diào)到戰(zhàn)船上使用,做得有點不夠厚道。

    宗澤笑著搖頭:“明兄放心,我又不是種端孺!”

    明遠想想:也是……

    誰知宗澤突然湊近了對明遠小聲說:“再說了,也是端孺拜托我來照看著您,看看那位蔡縣尉會不會對您有什么不利!”

    明遠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紅:果然那小鬼頭什么都是知道的。

    然而宗澤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當下湊近了繼續(xù)問:“您和蔡縣尉有什么過節(jié)沒有?”

    明遠還能怎么樣——只能撥浪鼓式搖頭否認唄。

    他讓宗澤盡量不要分心,在這海滄船上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就好。

    這時,演練已經(jīng)開始。

    蔡京組建的水軍,所用的士卒大多都是兩浙路本地人,更有不少是就住在這錢江兩岸的“弄潮兒”,各個水性精熟。

    但水性好并不意味著就一定擅長水戰(zhàn)。

    蔡京的海滄船上給出指令,命小船向后退,給海滄船上攜帶的火炮騰出空間。

    總共十二條船,有八條聽清了指令,另外四條卻沒有第一時間弄明白海滄船上的意思。

    海滄船上,站在蔡京身邊的傳令小校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已經(jīng)盡力了,甚至在呼喊之外還手揮弄潮兒常用的彩旗,不斷揮動,向海滄船的左舷驅(qū)趕,但是那四條小船還是沒能領(lǐng)會號令的意思,是看到別的船動了之后,才跟著一起行動的,明顯比其它船只慢了半拍,錢江的水面上,便看不到整齊劃一的場景,只有半半拉拉后撤的開浪船隊。

    蔡京的臉色顯然不太好看。

    卻聽明遠在海滄船的船舷畔朗聲對宗澤說:“汝霖,你替我記一下。將來船只之間傳遞信號,可以考慮使用兩色彩旗,由旗手上舉下舉左右舉作為信號。事先約定好信號之后,就讓水軍們?nèi)娪浭臁?/br>
    蔡京只聽了個頭,便知這絕對會是一個好辦法。

    他怎么就從來沒想到過這個?——之前盡想著從麾下將校中挑大嗓門兒出來了。

    而宗澤一邊點頭記憶,還一邊問:“遠之兄,小弟聽那些船長水手說,海上時常天氣不好,霧氣彌漫。又或者,晚間光線不好,這用彩旗傳訊的法子,是不是就用不上了???”

    蔡京想想也對:如此說來,那船上還是得保留幾個大嗓門兒?

    豈料明遠笑著回答:“到了晚間,或者有濃霧的時候,就在船上點起明燈,而后用一塊不透光的厚布將燈盞遮住。將厚布撤去之后迅速遮起,來船便能看到一個‘短’的訊號;同樣,將厚布撤去之后隔上兩秒再遮起,來船便能看到一個‘長’的信號。”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可以排列出不同組合。只要實現(xiàn)約定好這些訊號的意義,在晚間或是濃霧的時候不就也一樣能傳訊了?”

    宗澤歡呼一聲:“這個主意好!我回頭馬上就把它記下來?!?/br>
    蔡京則在一旁忍不住想要搖頭嘆息——

    他一向自負聰明,覺得明遠不過就是靠了財力雄厚。但此刻聽見明遠“隨口”出的傳訊方法,才曉得明遠的聰明機智,絕對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太多錢財掩蓋了他真正的閃光之處罷了。

    開浪船的行動雖然參差不齊,但是很快退到了海滄船之后。

    此刻海滄船右舷的正前方,出現(xiàn)了一條被漆成朱紅色的舢板,目測大約在五百步開外——明遠料想這就是此次的“靶子”了。

    海滄船上,蔡京干脆地一聲號令,cao控火炮的炮手迅速上前,將遮蓋在火炮上的油布揭去,頓時露出十門火炮。

    明遠:哇!軍器監(jiān)這回挺大方,應(yīng)當是把絕大多數(shù)存貨都拿出來支援這支新建的大宋水師了。

    這些炮的炮口大約有碗口粗,體型不算大,好處是炮身不會太沉,不至于影響海滄船本身的航行。

    這是吳堅與沈括上京之后,軍器監(jiān)南方作坊在明遠的指點下繼續(xù)造出的“改良版”,炮身小巧,對炮管的鑄鐵工藝要求沒那么高,適合量產(chǎn),且不容易發(fā)生事故。

    cao作火炮的炮手顯然已經(jīng)經(jīng)過專門訓練,迅速填入藥物和圓形的石砲。

    蔡京一聲令下,炮手同時點火。

    明遠趕緊伸手捂住耳朵,宗澤便也有樣學樣。

    但是那五名炮手卻像是根本不受影響似的,立即轉(zhuǎn)身到他們身邊另一側(cè),開始為另外五門碗口炮填充火藥與彈藥,并且調(diào)整炮口的位置和角度。

    “轟——”

    “轟轟——”

    “轟轟——”

    五聲巨響響起,沒有啞炮,所有五枚砲彈全都射出,打向遠處的舢板。

    石彈落下,都沒有完全擊中那條小小的舢板,但最近的一枚已經(jīng)相當接近,只差六七步的距離。

    這些砲彈落于水中,頓時掀起了巨浪。

    那舢板被巨大的浪頭打中,舢板中灌了不少水。試想,如果這是一條載著??艿男〈诤I嫌龅搅诉@樣猛烈的巨浪,船上人一旦慌亂,眼看就要傾覆。

    蔡京稍稍側(cè)過臉龐,去看明遠的神色——他已知道明遠在軍器監(jiān)的角色,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這少年一力促成的。

    蔡京心中一凜,轉(zhuǎn)頭對那五名炮手大聲道:“再瞄得更準些——爭取直接命中?!?/br>
    那五名炮手齊聲應(yīng)是,隨機又是五聲轟然巨響。遠處江面濺起高達丈許的水花。

    待到江面上重新恢復平靜,那只小小的紅色舢板,早已不見了蹤影。

    第213章 千萬貫

    錢塘水師組建之后花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在水上cao練, 并在與“航海社”的共同研究下,開發(fā)出了一套“旗語”和晚間用燈火聯(lián)絡(luò)的“燈語”。

    軍器監(jiān)撥給錢塘水師的十門火炮經(jīng)過驗證,證明它們其實頗為耐用, 在一個月的試訓中, “只”損壞了三門。

    明遠見身邊人都覺得這30%的損壞率很正常, 他一時很難理解。

    后來在與種建中通信時才得知,如今大宋的各種軍械,包括傳說中的神臂弓,損壞率都很高。甚至神臂弓這樣的神兵利器,若無妥善保養(yǎng),放在那里一年不用也會自己壞掉。

    明遠:……原來真不是我要求高嗎?

    但好在, 軍器監(jiān)所有鑄造出的火炮上都有編號,鑄造時記錄的各種參數(shù)都在。

    而蔡京在軍器監(jiān)的要求下也從善如流, 將損壞的火炮從海滄船上卸下來, 運回軍器監(jiān)去,由匠人們研究損毀原因,以便進一步改進后續(xù)工藝。

    在火炮之外, 錢塘水師還試驗了其他火器, 比如像史尚那日情急之下投出的“酒精罐罐”, 和能夠面向來犯之敵噴出烈焰的“猛火油柜”。

    但這些火器都是適宜近距離作戰(zhàn)的兵器。

    如果遠程武器火炮就能先一步把來犯之敵就干掉,那是最好。

    但如果不能,錢塘水師就會依靠這些近距離火器靠近敵人,然后面對面殲滅。

    錢塘水師訓練了一個月之后, 就是錢江大潮。

    這次錢塘江畔數(shù)萬人圍觀, 卻不是為觀潮, 而是為祭祀“潮神”。

    這次, 從杭州知州陳襄以下, 蘇軾、沈括、蔡京等官員悉數(shù)到齊,用最高規(guī)格的禮儀祭拜了潮神。在此之后,錢塘水師的船只便正式下水,行于錢塘到明州之間的海運水道上。

    這支水師以兩條福船為核心,各自配備三條海滄船,十余條開浪船,組成兩個船隊。一個船隊從錢塘駛向明州,另一個船隊從明州駛向錢塘。

    船隊出發(fā)時,船上的水兵將校軍容整齊,精神抖擻。一名身著校尉服飾的年輕男子攀上了福船桅桿高處,在那里,用顏色鮮明的雙色彩旗比出明確的指令。跟隨福船的其余小船照做無疑,從江岸上看來,便是整齊得如同船只也列了隊一般。

    于是,從杭州城涌出來的無論是海商還是尋常百姓,人人都伸出大拇指贊一聲:“好威風的水師!”

    明遠聽了心想:蔡京這樣的能力,朝堂上自然全都看在眼里,想必他此次磨勘必能得到個很好的成績,之后則會有大用。

    轉(zhuǎn)眼便到了九月中旬,這日,海事茶館中熱鬧非凡。

    一名剛剛從泉州返航,抵達杭州的海商,在明州附近的海域親眼見證了錢塘水師遭遇海寇的戰(zhàn)事。

    這名海商口才頗好,用明遠的話就是“有講史先生的特質(zhì)”,說得繪聲繪色,令整個海事茶館都聽住了。連幾個漢話聽不大懂的夷人海商也不忍心破壞氣氛,安靜等待著,打算對方全講完之后自己再去詳細打聽。

    “我們被那幾只??艿男〈Я艘宦?,眼看就避不了了。當時船上的人已經(jīng)都取出了弓箭和盛了菜油的罐子,準備殊死一搏了,迎面突然見到水師的福船。”

    “還沒等我們謝天謝地,福船旁的兩條海滄船已經(jīng)飛快地從左右舷越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