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97節(jié)
另外他也很有把握,這些機械鐘的鐘芯零件需要特殊的技巧,這種技術極難為外人所掌握。 除非高麗建成整個從源頭開始的產(chǎn)業(yè)鏈條,否則還真的難以將機械鐘仿制。 于是他便慷慨地答允:可以,只要你們將承諾的耽羅馬運來,我們就換給你。 金世禎顯然還有些不甘,希望明遠有些“商業(yè)頭腦”,主動將機械鐘的樣本送一枚給正使王彬。 但有現(xiàn)在這樣一個承諾,其實也不錯了。 于是,金世禎抱著一絲遺憾,作別明遠。高麗使團隨即離開了杭州——準備向大宋輸出來自耽羅的好馬。 明遠松了一口氣:原本他打算找機會去北高峰下山坳里的軍器監(jiān)作坊看一看。但是有鑒于以前的“經(jīng)驗教訓”,他一定得等到使臣確實離開杭州港之后,才會考慮前往軍器監(jiān)作坊。 正好,這時他又從京兆府那里收到了不少吳堅等人需要的材料,便命人趕了一輛大車,自己騎馬押運。 車駕從杭州城外到北高峰下山坳,需要走上大半天。 明遠清早從鳳凰山出發(fā),預計抵達時天色將晚,打算在北高峰下山坳住上一夜,第二天檢視過軍器監(jiān)作坊的進展,再與吳堅等工匠詳談過,再回杭州城。 前往北高峰下的山路崎嶇不平,有車駕在,便行得較慢。 但走著走著,明遠心中突然生出異樣——這種情況他似乎以前遇到過的。 于是明遠勒住馬韁,翻身下馬,來到那輛為軍器監(jiān)作坊運輸物資的大車后,伸手一掀車簾—— 滿載著的各種物資之中,坐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此刻正相互看著,各自都伸出一枚食指,湊在嘴上,似乎在示意對方:好像被發(fā)現(xiàn)了,噤聲! 片刻后,種師中與宗澤,一個接著一個地從車駕上下來,乖巧地站在明遠面前。宗澤低著頭不敢看明遠,種師中則面帶羞赧,小聲小聲地叫了一聲:“明師兄……” 明遠伸出手指,很想指指點點一番:要不是知道你倆未來都是大宋的名將,這會兒就要把你們當jian細抓起來了! 但是他看看天色,只能又把手收回去,說:“罷了,你們先跟著我,去到地方之后,你們誰也不許亂跑亂動,更加不能隨意觸碰那里的任何東西,做得到嗎?” 兩個熊孩子一個勁地點頭。 種師中更是露出討好賣乖的笑容,對明遠說:“我們都懂得,阿兄對我說過的,凡是到這樣的地方,一定要聽明師兄的話,否則,砰——” 這孩子竟然還會自己形容一聲“霹靂砲”的震響,然后補充道:“我們的小命玩完不要緊,萬一肢體傷殘,以后無法上陣殺敵,報效國家,那才是真的虧!” …… 明遠只覺得自己腦后都是汗水:這哪里來的熊孩子,這話都是誰教的? 但是算算時間,他也的確沒工夫重新折返,再將兩個孩子送回杭州城,便干脆讓兩個小的坐在馬車夫后面,一起帶去軍器監(jiān)的作坊,好讓吳堅他們也認一認臉:下回要是敢再偷摸溜去,就直接將這倆熊孩子關起來,直到自己來接。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北高峰下的山坳里。 軍器監(jiān)的作坊遠看實在是不顯眼,掩映于一片密密的翠綠竹林之間,只能依稀見到作坊外一排竹制的柵欄籬墻——這里一帶盛產(chǎn)毛竹,當?shù)剜l(xiāng)民甚至有用毛竹扎制住所的。 但軍器監(jiān)這里,毛竹柵欄上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削尖了的竹茬,既防止有人窺伺,也防止野生動物誤入,鬧出什么大亂子出來。 待進了有人盤查的第一道門戶,這里立即顯示出與普通南方鄉(xiāng)野人家的區(qū)別—— 第二道門戶上寫著大大的“嚴禁煙火”字樣,畫著異常顯眼的防火標記。這些最早是在京兆府的蜂窩煤廠出現(xiàn)的標記,后來到了山陽鎮(zhèn),現(xiàn)在又被極其明顯地書寫在這里。 種師中與宗澤見到,都肅然起敬。 兩人臉上郊游般的笑意暫時都沒有了,多少都感受到了肅穆與壓力。 軍器監(jiān)匠作官吳堅已經(jīng)快步出來迎接明遠——當然,令他最開心的,是明遠押運過來的那一車材料:有吳堅最需要的硝石和經(jīng)過專門去脂的棉花。 “明顧問!” 吳堅招呼明遠。 這聲稱呼讓兩個小家伙相互看了看。 種師中悄聲說:“怎么樣,我?guī)熜忠彩莻€大官吧?” 宗澤則咂咂嘴,一伸大拇指:“真厲害!‘顧問’這個官銜我都沒聽過?!?/br> 明遠只能裝沒聽見,轉(zhuǎn)告吳堅:“京中來信,不久會有一位沈官人到此上任。” “他是一位無所不能的全才?!?/br> 想到這里,明遠心中還有點小雀躍。 他在與王雱的信件中提到了沈括,提到這位于科技上表現(xiàn)突出的官員,也提到他最近剛剛除了孝,即將進京述職。 在信上,明遠將沈括在科技方面的能力吹噓得是天下少有,但是也極其極其委婉地向王雱暗示,沈括的政治敏感度不太高,是一位非常能干實事的通才,但是卻不一定能做得了一個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的官員。 明遠也沒把握,不知道自己的委婉暗示王雱能不能看懂。 但反正結(jié)果是盡如人意的,王雱在回信上說,經(jīng)過王安石與官家趙頊的商議,沈括之后會奉旨巡視兩浙農(nóng)田水利,并有一個兼理軍器監(jiān)南方作坊的職務,只不過后者不會明旨昭告天下,只有當事人曉得就好。 “各位,最近有沒有什么成果,可以向沈公展示一下的?” 明遠笑問吳堅。 而他身邊兩個小的,都將雙眼睜得圓圓的,滿臉期待,想要見識見識這座神秘的作坊里究竟搗鼓出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倒……倒是有些……” 吳堅一副“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模樣。 但在明遠的鼓勵下,他還是將東西拿了出來。 于是,明遠見到了一枚長長的竹管,另一頭拖出一枚引線。 明遠的驚訝之情無法用言語表述。 “這……這是將爆竹橫過來?” 事實上,這枚物品已經(jīng)有了一點點后世火銃的模樣。但是因為材質(zhì)的關系,它看起來非常像是一枚大號的爆竹。 吳堅吞了一口口水,似乎他自己對這東西也有些信心不足。 但是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吳堅將明遠和兩個小的都迎去了北高峰下山坳中的一片開闊地帶。這里原本是一片人跡罕至的竹林,自軍器監(jiān)搬來這里之后,就在竹林正中伐出一片空地,鋪上“水泥”地坪,作為試驗場。 明遠和種師中一行人都站在“安全線”以后觀看。 吳堅自己則帶著兩個軍器監(jiān)的小校開始演示這種“橫過來的爆竹”。 只見,這枚竹筒中的隔層已經(jīng)被全部打通,吳堅等人將藥料填進之后,又塞進了一枚剛好竹筒大小的橢圓形石子。 吳堅隨即將這竹筒架在地面上的一枚鐵架上,并且令竹筒與地面形成一個向上的仰角,然后點燃。 明遠一手攬著一個熊孩子,避免他們因冒失上前而有所損傷。 隨著引信被點燃,滋滋聲響起,突然火光迸現(xiàn),那竹筒猛地發(fā)出一聲脆響,隨即只見那枚石頭從竹筒的一頭彈出,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拋物弧線,遠遠地落下。 明遠:這……這難道真的不是大號爆竹,斜過來放? 只聽吳堅怯怯地向明遠稟報:“明顧問,屬下們將這種‘火器’,暫時只叫做‘竹火筒’。” 第180章 千萬貫 明遠眼看著吳堅為他演示了“竹火筒”的使用, 臉上的表情十分震驚。 吳堅見了,大約是以為明遠對這項“發(fā)明”還算滿意,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而事實上明遠卻在想:我希望你發(fā)明火器, 但是你給我做了一個大號的爆竹出來? 他腦海里不住地腦補種建中抬著大號爆竹上戰(zhàn)場—— 場景很滑稽,但是明遠有點笑不出來。 可是明遠身邊,兩個熊孩子卻非常雀躍。他們等到吳堅點頭之后, 飛快地沖上前。 種師中第一個跑去看那枚從竹管口遠遠飛出的“砲彈”究竟飛了有多遠。 “一百步,一百三十步……這次有一百三十步!” 種師中高聲喊著。吳堅這邊立即有軍器監(jiān)的小校將這個數(shù)據(jù)記下來。 一百來步, 并不算是一個特別“優(yōu)秀”的結(jié)果, 畢竟弓箭也有這種射程,而且?guī)в屑氐墓瑲纫粔K小石子更大。 這種“竹銃”的研究結(jié)果若是遞到朝堂上去,官家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而宗澤卻滿懷好奇地查看那枚被用來“發(fā)射”砲彈的竹管,伸手去比劃它的口徑。 吳堅卻看著明遠面上的震驚盡數(shù)褪去,眉頭一點一點地皺起來。 這名軍器監(jiān)中的匠作官, 一顆心頓時也懸起。 卻見明遠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這時明遠突然領悟到:自己是從未來“空降”到這個時空的,他預先知道了火銃與火炮, 但是現(xiàn)在的人都不知道。 他們這才是在按照正常思維, 將老祖宗留下的物品進行改造。 過去數(shù)百年間, 中華之人都用爆竹與煙花來慶賀新歲, 讓爆竹爆裂聽它的聲響,讓煙花將可燃物飛上高空, 讓空中的那一瞬燃燒在人們的記憶里成為永恒。 如今吳堅提出將爆竹橫過來,架在架子上發(fā)射砲石, 已經(jīng)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發(fā)明, 是在火藥的使用上邁出了偉大的一步。 明遠想:他這其實是在見證歷史??! 而這個時空所需要的, 正是牢牢抓住人們偶然間迸發(fā)的智慧火花, 讓它迅速燃成一片熊熊巨焰。 “吳匠作,這‘竹火筒’總共試驗了多少次?” “回明顧問,總共試驗了四百多次?!?/br> 四百多次? 明遠一怔:果然是快要把硝石存貨都用完了。 他突然有點慶幸,吳堅先選了造價最便宜的毛竹作為試驗品,如果一上來就用銅鐵之類的材料,官家趙頊再有錢也不夠軍器監(jiān)揮霍的。 “試驗數(shù)據(jù)都記下來了嗎?” 吳堅回答:“按照顧問的要求,都記下來了?!?/br> 他一揮手,一名在軍器監(jiān)服役的小校立即將一本簿子拿來。這簿子的封皮上寫著“參數(shù)表”三個字。 明遠一翻——果然,每一次試驗的參數(shù)都在里面。 從這些試驗數(shù)據(jù)的記錄就可看出,吳堅是怎樣辛辛苦苦地將火藥計量減小,才調(diào)整到竹管能夠承受的范圍,又剛好產(chǎn)生足夠的推動力,能夠令其發(fā)射石彈。 明遠正翻看著,宗澤抱著那柄剛剛用過的竹管跑來,指著上面的裂紋告訴明遠:“這竹管裂了?!?/br> 明遠一看,果然如此,只見竹管內(nèi)部被熏得昏黑,早先火藥被點燃的位置竹管果然裂開了,露出一條條細細的竹子纖維,仿佛在剛才那發(fā)火的一瞬間被直接劈成了竹篾。 他馬上問吳堅:“以前也炸過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