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71節(jié)
他給了他選擇的機會,讓他留在這花花世界里繼續(xù)流連。但如果三年,三年之內,明遠還不曾改變心意……他就會毫不猶豫與明遠定下終身相守的誓言。 種建中當然還有另有一層意思:三年之后,如果他還活著…… 此去西北,戰(zhàn)場之上,刀劍無眼。 ——如果我能活到三年之后,那么證明我的運氣還可以,在戰(zhàn)場上足以保護自己。 ——那么,到時,如果你心里還想著我,我們就在一起吧。 種建中快人快語,明遠此刻卻又發(fā)揮了他的“磨嘰”專長,期期艾艾地說:“師兄真的如此?畢竟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我若是結締,你可是不能,不能……” 不能再有其他人,誰都別想。 要像蔡京那樣,可準保被明遠一腳踹走,有多遠滾多遠。 誰知種建中聞言哈哈大笑,道:“種家我這一支不是還有師中嗎?” 明遠一呆:把這小鬼頭給忘了。 他忽然覺得身邊的大車也似乎微微動了動,但這時候他的心神被種建中提出的“三年之約”填得滿滿滿的,哪里還顧得上想這些? “再說了,大丈夫若能建功立業(yè),何愁身后無人祭祀?” 種建中這一番話說得豪氣云干。似乎他就算要戰(zhàn)死沙場,也不會費心為身后事多花片刻的思量。 而明遠雙眼一亮:確實,這才是他所認得的種家豪杰。 他頓時紅著臉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右手伸出,與種建中右手小指一勾,拇指對上。 “三年之約,一言為定?!?/br> 種建中已然大喜,竟將明遠一抱,在大車旁無人能見處歡快地轉了一個圈,似乎在說:三年之后,我就能迎娶這個小夫郎啦! 第155章 千萬貫【加更】 三年之約已定, 種明二人各有各的歡喜。 但對明遠來說,今日還有重很要的決定要做—— 明遠一扯種建中的衣襟:至少他們兩人不能繼續(xù)躲在大車之后了。他趕緊帶著種建中回到長亭之中,并且向蘇軾的書童借了紙筆。 緊接著他當著種建中的面, 叫來向華,問這個追隨自己兩年多的小伴當: “向華,我問你,你還記得我為你起這個名字的用意嗎?” 向華背著雙手,一絲不茍地站在明遠等人面前,身形板正, 像是一株挺拔的小樹——這可是他苦練了一年多的結果。連種建中看了,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點頭,流露出一絲贊賞之意。 “當然記得, 郎君為我起此名, 是為了提醒我‘心向華夏’!” 向華挺著胸脯表示:國仇家恨,他一件都沒忘過。 明遠抿了抿嘴,接著開口。 “我還記得,你當年曾說過想要從軍的話,如今我若是讓你隨種官人重返陜西,隨軍作戰(zhàn),保衛(wèi)家國, 你可愿意!” 向華頓時睜大眼睛:“郎君,小人是簽了契約的?!?/br> 但這少年的腳尖已經開始在地面上焦急地磨來磨去,似乎已經在應答:想去, 當然想去,否則這些年的馬步不都白扎了。 明遠笑了:“只說你愿不愿意?!?/br> 向華馬上點頭:“想去, 想去……哪怕只是給種官人做個隨身的親兵, 鞍前馬后地侍奉……” 種建中卻緩緩地搖頭:“不, 我可不需要什么隨身侍奉的親兵。我要是,能夠為我大宋抵御胡虜?shù)木鴱妼?!?/br> 向華“啪”的一聲立正,沖種建中道:“種官人……小人……末將愿往!” 情急之下,這少年把雜劇里看來的稱呼都用上了。 明遠立即提筆,借著蘇軾的書童準備的紙筆,筆走龍蛇,匆匆寫就兩封信,隨即向向華招手。 “待你回到京兆府,一封信給程經紀,他會幫你終止你與我的雇傭契約?!?/br> 向華伸手撓撓頭,看表情大概是在想:以后是不是沒工錢拿了。 “另一封給我娘……請你十二娘念給她聽。從此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家庭成員,你是我明遠的異姓兄弟。向華,你愿意嗎?” 向華小小年紀便被黨項人害得家破人亡,因此從未有一日放棄過報仇雪恨的念頭。 今日明遠滿足了他一直以來的心愿——能夠去參軍。 然后他又給了向華一個家。 向華頓時做出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踉踉蹌蹌地上前,直接向明遠拜倒,被明遠一把拉起來。 “好好跟著種官人,替我照顧他一二。” 明遠小聲囑咐。 他私心里是希望向華能夠代替他照顧種建中,然而又覺種建中是個真正的驍將,跟在種建中身邊,較別處可能也會安全些。 “還有……去把踏雪牽來?!?/br> 向華茫然無知,唉了一聲就去了。 種建中卻一挑眉,輕哼了一聲:“小遠!” 明遠待向華將踏雪牽來,將踏雪的韁繩交到種建中手里。 “師兄,踏雪是我養(yǎng)慣了的,極通人性,這兩年長大了,越發(fā)清逸雄健。請師兄帶它去西軍中,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br> 良將最需要良馬。踏雪越是神駿,明遠就越不希望這小家伙留在自己身邊虛度“馬生”。 而這踏雪原本就與種建中最熟,此刻親熱地湊過來,用馬脖子蹭蹭種建中的肩膀,打個響鼻。 “小遠……” 種建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他望望主動去牽了驛馬來的向華,和遞到手邊“踏雪”的韁繩,再轉頭望著明遠,眼神幽深。他雖然什么都沒說,卻又像是將什么都說盡了。 “好!” 種建中突然出聲。 “遠之,再會,珍重!” 他眼睛里卻分明寫著:記住我們的約定! 明遠點點頭。 他不可能忘記的。 “子由……啊不,彝叔……珍重!” 蘇軾這時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揮手向種建中道別作別。 種建中退后一步,拱起雙手,向蘇明兩人長揖到底——這是時人分別時最經常行的禮節(jié),隨后帶著向華,牽著踏雪,轉身離去。 明遠卻在種建中身后,突然睜大眼睛,握緊雙拳:“一定,一定要努力?。 ?/br> 不止在說他的種師兄,而是在說這個時空里的所有人。 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扭轉指向悲劇的宿命啊! 種建中這時已經上馬,聽見明遠的聲音,瀟灑地向身后揮了揮手,似乎未來一定能被他握在手中—— 須知少時凌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1。 *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到種建中與向華的身影在汴京城外的大道上怎么也看不見了。明遠才回過身來查看蘇軾的情況。 “……夢入江南煙水路……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jù)2……” 蘇軾口中依舊在喃喃自語,各種滿含離情別意的詞句就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往外拋—— “別讓子瞻公再騎馬了,來,我們將子瞻公送到那邊大車里走一段吧!” 明遠叫來史尚和蘇軾的伴當。 他來到隨行的唯一一座車駕后面,正要掀開車簾,忽然覺得不對—— 他聽見了車中傳來細細的鼾聲。 明遠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一看:蘇軾根本沒有睡著,還在低聲吟誦著什么,仿佛正在與古人談天。 明遠知道不對,連忙掀起車簾—— 他吃驚不小。 而蘇軾被扶著慢慢過來,看見這一幕,也“啊”的一聲,連酒都嚇醒了。 這座車駕的車廂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車廂地板上,腦袋枕著一件行李,正呼呼地睡得正開心。 明遠扶額:這還能有誰?這大概是放眼全北宋朝,“偷溜出門第一名”的種師中。 他隨即狐疑地盯著躺在地板上熟睡的少年,想要知道這小鬼究竟是不是裝睡—— 如果剛才他與師兄那一番話,被這小鬼聽到了的話…… 明遠輕輕咬著下唇,心里轉著無數(shù)念頭。 而躺在大車里的種師中,緊閉著雙眼,睫毛卻正心虛地輕輕顫動著,同時發(fā)出虛假的鼾聲…… 聽到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明師兄肯帶著自己南下杭州! * 種建中硬著心腸離開明遠返回汴京城,一回到種家在汴京城中的宅院,就看到了弟弟種師中留下的信件。 這個小鬼頭,竟然師其故智,又在汴京城中偷偷搭上了蘇軾的車駕,打算跟著蘇軾與明遠一起前往杭州。 種建中見信之后沒多久,明遠就遣人回汴京城,將這個消息告訴種師兄,并向他詢問:要不要將師中送回來。 如果將師中送回汴京,明遠的考慮是,種建中眼看也要離開汴梁,以后京城里恐怕沒有合適的人能夠照顧他。雖然有薛紹彭,但始終隔了一層關系。 但是如果種師中跟隨明遠南下,明遠的意思是,他能安排種師中跟隨蘇軾繼續(xù)學業(yè),不算是轉投別家門下,但是想必不會耽擱了種師中。 種建中當即回復來人,既然明遠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就尊重弟弟自己的意愿。 忽然想起明遠給他留下的那包東西——事先為他收拾好的行李,他都還從未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