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俞冬捎帶看了他一眼,不輕不重。 陳航還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從口袋里拿出莫丞一自殺那晚給他的鑰匙:莫丞一死之前,其實是肝癌晚期了,我沒敢告訴你。所以,其實他遲早會離開,你看開點。這是他家的鑰匙。你別折磨自 肝癌晚期。 遲早會離開。 俞冬心臟咯噔一下,扭過頭驚愕地望著陳航。 陳航被他這一眼看得一下子說不出話。 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 你走吧。俞冬丟下這三個字,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沒有力氣再歇斯底里地控訴陳航的隱瞞。也沒有力氣去怨恨他。只是聽到這句話時,本就瀕臨崩潰的心徹底崩塌了。 俞冬這幾天想了很多事情。 他逼著自己承認(rèn),莫丞一走到自殺這一步,其實和他自己脫不開干系。說不定,還推了莫丞一一把。 他應(yīng)該早就察覺莫丞一的不對勁,從莫丞一夢游開始就應(yīng)該察覺到。 莫丞一在夢里的那些人那些場景,或許都是伴隨他已久的夢魘。 俞冬蜷縮在被子里,凍僵了的臉埋進(jìn)去,眼淚就滲進(jìn)了柔軟暖和的棉花里。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念莫丞一而難過,還是對他懷疑愧疚難過。 但是俞冬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再也見不到莫丞一了,世界上從此就少了這么個人,不會有人再在他家樓下和他招手,不會有人再抱著他說我愛你,不會有人再在爭吵之后給他戴上戒指。 不會有人像莫丞一這樣愛他。 俞冬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掉下,他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荒謬可悲的夢境,夢醒后莫丞一躺在身邊,熟睡的樣子一定很美好。 而不是像死亡時,平靜安寧得沒有生氣。 陳航把鑰匙擱在茶幾上,手上還有細(xì)碎的瓷片渣子,食指指縫劃破了一點。 他現(xiàn)在心情和這個碎瓷一樣。 愧疚,不安,惋惜?;祀s在一起。 如果他知道莫丞一會自殺,他不會去對莫丞一說這些話而且是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 Discover公司被告上法庭那天,上了頭條新聞,真相大白的那天,當(dāng)所有人都知道莫丞一以及他們公司更多的藝人遭遇性侵和虐待的那一天,網(wǎng)絡(luò)上充滿了道歉和惋惜。 所有人都在為自己曾經(jīng)的謾罵而不安,通過一條帶話題的微博去洗刷自己,企圖以此來掩蓋自己的罪惡。 可這些道歉有什么用呢,就像陳航他對空氣說過的對不起一樣這些道歉,莫丞一再也聽不到了。 不只是莫丞一,還有姜柯誠,幾年前被網(wǎng)絡(luò)暴力和艷照門給殺死的人,他沒有得癌癥,也就是所謂的不該死的人。 姜柯誠從樓上跳下去那一刻他有多絕望呢,莫丞一拿玻璃渣子割腕的時候又是什么心情。 陳航不復(fù)得知。 他把客廳地板打掃干凈,接到了姜雪伊父親的電話。但是因為還在給俞冬掃地,他就開了免提。 那個,俞冬在不在家啊?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可以的話幫我轉(zhuǎn)告他,我剛才去他mama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mama去世了。 陳航立刻把電話掛掉,等他手忙腳亂地收拾好客廳,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俞冬已經(jīng)泣不成聲地蹲在房門口哭了。 第43章 終章 2015年一月二十六日,俞冬吃了點早餐,開車去了墓地。 他先給母親清理了墓地上的雜草,又?jǐn)[了一點水果,燒了三炷香。 他望了眼墓碑上母親的照片。 母親死的時候,是笑著死去的。他去到母親家里,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輪椅上,腿上覆蓋著毛絨絨的毯子,起了褶皺的手里緊緊抓著一張照片。 照片是他們的全家福,俞冬把全家福小心地從她手里取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全家福下還有一個紅色的證件。 上面寫著領(lǐng)養(yǎng)證。 打開它,里面有俞冬被領(lǐng)養(yǎng)的年月日,還有當(dāng)時的照片。母親文化水平不算低,會寫幾個字,她在證件里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你的生身母親去世的早,你不到一歲她就離開了。我不是你的生身母親,但mama一樣愛你,要記得幸福。 幸福的幸被錯寫成辛苦的辛。 隨后他又去了莫丞一的墓地。 他站在那塊墓碑前良久,墓碑上寫著【1984.6.172010.1.24】。 他蹲下來,平視那一張限制在小相框里的莫丞一,那一張永遠(yuǎn)停留在二十五六歲的笑臉。 俞冬端詳了好久,從包里掏出幾束花,自言自語:你知道嗎,姜雪伊她生孩子了,二胎,你瞧瞧你都離開多久了,她都生兩個了當(dāng)時我真的沒有娶她,你個傻子,還說什么新婚快樂。 他把花攏成一束,小心地擺在他墓前,不經(jīng)意間瞟到了指間的戒指。 戴了快五年了,都磨得不成樣子了。這是哪家劣質(zhì)店買的啊俞冬開玩笑地說,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一環(huán)銀圈,你看看你,戒指都送了,怎么也不記得來娶我呢,你讓我等了這么久。 耳邊的風(fēng)聲漸漸大了起來,他收斂好情緒,又抬起手摸了摸那張照片,好像在撫摸莫丞一的臉,俞冬笑一下:前幾天,我太忙了,沒來看你,等到我媽的忌日我才抽了時間過來。不過你倆的時間都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