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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碎夢(四) 夜色濃厚,俞冬喝了幾乎整整一瓶二鍋頭,他本就不勝酒力,臉暈上酡紅色,倒在陽臺上,吹著冷風。 躺了好一會,才隔著厚厚的毛衣感受到來自陽臺瓷磚地板的冰涼,打了個哆嗦從地上爬起來,扶著陽臺護欄。 護欄上安裝了一排防盜網,讀書那會還沒有裝,后來小區(qū)治安沒那么好了,他們家才裝上的。 裝上之后就不能趴在護欄上探出腦袋看樓下經過的行人,只能低著眼眸看,有點費勁。 俞冬抓著防盜網,看了一會,喝醉了的他總有一種在等莫丞一回家的錯覺。 可是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他抓不住了,重重地跌落下來,摔到地上時痛得他叫了一聲。 干脆大字躺著,躺了沒多久,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他想起來莫丞一出國那天。 那天早晨的時候,莫丞一把早餐買好,打電話叫醒了俞冬,叫他去樓下。 俞冬去了一趟樓下,送了莫丞一去機場,莫丞一就這么走了三年。 俞冬眼淚越流越兇,特別是晚上,他根本控制不住。書上說,人在晚上多巴胺的分泌會變少。 所以,都是激素的錯。 他昏脹著頭腦,摸一摸口袋,把手機拿了出來。 按下解鎖鍵,藍色的光幽幽地照著,俞冬喝了這么多也還是記得莫丞一的號碼。 他一下一下很用力地按著號碼盤,最后撥通了莫丞一的手機。 響了五六聲,接通了。 一哥俞冬壓抑住哭聲,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恨你恨死你了。 莫丞一不說話,俞冬也沒想要他說什么。 我這輩子沒有這么恨過一個人。你要我等你三年,然后你和別人上床了俞冬咬著牙,嘴唇止不住地抖,夜里的潮濕席卷他,他打了個寒戰(zhàn),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呢你讓我覺得好惡心,真的好惡心 俞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但沒關系,莫丞一知道。不管俞冬說什么他都知道??伤x擇了沉默。 你說話啊你為什么不說話俞冬等了很久,終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聲哭泣,莫丞一在那邊沉默的像陣隨時飄走的風,一哥一哥,一哥 你不要當明星了好不好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可以當你,沒有這三年 借著酒精,他一抽一抽地把話說完,哭得幾戶要打了。 好不好 冬冬莫丞一的聲音從一部便宜的手機里透出來,像是經久的回響,晚風刮著俞冬的臉,他歇下哭聲,等莫丞一說話。 俞冬,我們,還是算了吧。 俞冬怔住了,眼淚站著睫毛,眨兩下就會又落下來幾顆。被風捧在手里給帶走。 你說什么。他沙啞的嗓子有點澀,嘴里也發(fā)苦,是不是自己喝太多了,聽錯了。 我們結束吧。莫丞一一字一句地告訴俞冬,每個字都好像有它的故事,格外厚重,所以一句話說出來,砸在俞冬心臟上,痛得他說不出話,早點睡。晚安。 莫丞一近乎倉皇地掛斷電話,俞冬放在耳邊的手機,傳出嘟嘟嘟的聲音。 響了一分鐘,就安靜了。 莫丞一握不住手機,手機順著手臂滑落掉在地上,啪嗒一聲,裂開了一道口子。 肝臟又開始疼了,揪著心臟一起,他猛烈地咳嗽,房間幽暗,沒有開燈,他縮在角落里。 莫丞一從褲袋里拽出那一張被他揉皺了又攤平的檢查單,上面白字黑字寫著肝臟惡性腫瘤,晚期。 晚期。 肝癌晚期。 他又把報告單粗暴地揉成一團,昨天收到了體檢報告,明明寫著疑似腫瘤,他又做了第二次檢查,今天早上收到報告單,變成了肝癌。 陳望樹的學生,也就是他的會診醫(yī)生說,診斷結果是晚期。 肝癌一開始不容易發(fā)現(xiàn),一般也很少人定期做全身體檢。只是你病歷上這么多次發(fā)燒,嘔吐,就應該意識到是不是癌細胞擴散死亡引發(fā)的白細胞增殖和發(fā)熱了。哎不過一般人也沒有這個意識。 醫(yī)生皺著眉,他大概也沒想到這么年輕的人得了肝癌。 他繼續(xù)說:你生活習慣大概不太好,天天熬夜,聽你說還有酗酒經歷吧?而且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好。都很傷肝的。你已經超負荷工作了,你怎么沒意識到呢。 我能活多久?莫丞一坐在狹小的診室里,睜著無力的眼睛,呢喃地問出這一句。 醫(yī)生簡單分析了他的病情,最后只說:每個病人第一句話問的就是能活多久,但其實,沒有意義。你要做的,就是盡力去活,該治病就治病,該生活就生活。 可是這句話聽起來,怎么這么像對一個將死之人說的呢。 你戶口在廣東,趕緊回去吧,在那邊治療方便一點。醫(yī)生在莫丞一走之前囑咐,還是溫和笑著的,好好配合的話至少能有半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