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這一年里要做的事情恐怕很多，醫(yī)院應該不會同意他時不時出國做志愿者，他需要做好準備，如果辭職，以后還要另選彈性工作的醫(yī)院。

    那就9月份吧。他在日歷上打了個勾，對同學道，我們9月份見。

    元旦過后，S市才開始刮起寒風。

    何意抽了一天請科室主任吃飯，透露了自己的打算。

    以前排好的手術的當然要做完，但現(xiàn)在寒假，就診的患者激增，何意需要提前跟醫(yī)院打招呼。

    主任當然不肯放人。

    出去學習幾個月?學習是好事，但當志愿者完全可以在國內發(fā)光發(fā)熱嘛。

    見何意笑而不語，主任干脆搬出另一套說辭，戰(zhàn)區(qū)和難民營的人活命就不錯了，你的本事在那邊也是浪費。再說國家培養(yǎng)你這樣的人才不容易，馬教授一共才幾個得意門生，國內大把患者等著呢，你干嘛去服務外國人?說難聽點，萬一救回來的人將來跟我們國家有沖突，你這不是給敵人遞刀子嗎

    何意心里清楚主任著急下有點口不擇言，于是笑笑保持沉默。

    申請最后還是被通過了。醫(yī)院讓他到時候申請停薪留職。

    一來何意這樣的人才難得，某省口腔醫(yī)院愿出高額聘金請何意不定期過去會診，已經將書面邀請函發(fā)到了醫(yī)院辦公室。

    二來，何意坦白了自己的安排：其實志愿者的年齡兩極分化，接近退休的人更多一些，因為家庭會成為重要的考慮因素。我也就趁現(xiàn)在單身，能自由自在地去做一做。等以后成家，肯定要安定下來。

    院長哎呀長嘆，懊惱地拍著桌子道：我現(xiàn)在就給你介紹!高低給你整一個，你給我連夜成婚!

    何意笑不可抑。

    他感嘆自己運氣好，自己雖然有幾分能力，但這樣寬松溫和的工作環(huán)境并不多見。

    院長于他有知遇之恩，這些年相處下來，倆人也有幾分師徒情誼。

    醫(yī)院照顧，何意也將時間放寬，將手術一直排到了七月。自此每周兩天出門診，其他五天都用來手術，周末也不休息。

    多年后，回想這半年的手術量，何意自己都嘖嘖稱奇。

    真的是年輕出奇跡。

    另外，他感謝老天格外厚待他的頸椎。

    不過當下的他還沒意識到這可怖的工作量，頂多在定手術方案時抬頭看一眼窗外，發(fā)現(xiàn)枯黃的樹杈子冒了芽，再一眨眼，綠意鋪天蓋地，已經蟬鳴聲起。

    這段時間里，何意跟賀晏臻沒再見面。

    起初賀晏臻依舊約他吃飯，但他已經沒有了閑暇時間，如果是手術日，連電話都常常錯過。

    等后來，何意休息時有來有往地聯(lián)系賀晏臻，賀晏臻那邊卻因為分所成立，要忙于處理諸多事務，經常出差或應酬。

    于是倆人的見面約飯漸漸簡化為電話聯(lián)系，又或者微信上時差幾小時的問候。

    不碰面的聯(lián)系自然不會尷尬。

    何意不知道這是原因還是結果。他已沒有多余的精力考慮這些。

    七月份，醫(yī)院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

    何意辦完停薪留職的手續(xù)，又好好歇了兩天，趁機買了禮物鄭重感謝了張阿姨等鄰居的照顧。之后理了頭發(fā)換了新衣服，直奔北城看望恩師。

    馬教授家換了地址，就在醫(yī)院對面的小區(qū)，跟何意當初租房的小區(qū)挨著。不過樓棟更新，戶型也大一些。

    師母從酒店請了廚師，上門做了一桌酒菜。

    馬教授原本想喊兩個學生作陪，后來被夫人提醒，何意如今已經有了些名氣，又比別人快一步評了職稱，當年的同門師兄弟們心里未必舒服，于是作罷。

    何意一邊陪恩師喝酒，一邊回答師母的詢問。

    他平時也常跟老師聯(lián)系，只不過大多是關心身體，沒聊起過個人問題。今天師母一再追問，得知何意單身，不由大驚。

    怎么會單著呢?你們醫(yī)院沒有人給你介紹?

    有。何意笑道，剛進醫(yī)院的時候就有領導要給我介紹，但我最怕這種復雜的人際關系，萬一做不好連領導都得罪，所以統(tǒng)統(tǒng)拒絕了。

    怪不得呢。師母若有所思，又問起了賀晏臻，梁老師那兒子，小賀，沒跟你在一塊?

    何意愣了下，隨后搖頭：沒有。

    師母惋惜道：那孩子不錯的。我那天還看見他了，身邊跟著一個年輕人，挺俊的。她說到這又嘆口氣，說起來梁老師那家子挺讓人唏噓的

    何意聽師母的口氣不尋常，遲疑道：梁老師怎么了?

    師母疑惑著看向他。

    馬教授輕咳一聲，忙打斷：他們家移民了。

    梁老師的哥嫂都進去了。這事兒你不知道啊?師母卻道，這案子好幾年了，今年才判，真看不出來那誰能貪這么多錢。何意應該見過他吧?聽說外套都是穿舊的，一家人住筒子樓

    師母八卦欲旺盛，想跟何意好好吐槽。

    馬教授卻知道何意跟梁老師之間的復雜關系。要不是因為參加無國界醫(yī)生來跟老師交代一下，何意都不一定哪年哪月回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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