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云應(yīng)了他。

    半晌，他問道：“你是何人?！?/br>
    莫恙靠著他，感覺很安全，卻又覺得有些茫然。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呆了一會兒，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他說：“我叫莫恙?！?/br>
    “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我是西洲弟子?！?/br>
    “西洲?！毖嗔柙齐S口重復(fù)了一遍。

    莫恙也問他：“你是燕凌云嗎？”

    “我是?！?/br>
    他顛了顛莫恙，又抱得緊了些。

    莫恙面頰紅了一下，他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狀況，明明是燕凌云，又不是燕凌云，被燕凌云這樣抱著，竟然讓他有些緊張和抗拒，怕被燕凌云發(fā)現(xiàn)。

    然而抱著他的燕凌云卻不在意。

    他一舉一動隨心自若，想抱莫恙，就抱了。

    察覺莫恙身體在輕微發(fā)抖，他道：“你冷？”

    “嗯，好冷?！?/br>
    片刻后，莫恙就感覺暖流從燕凌云身上傳來，像溫?zé)岬娜瑳_刷他的身體。

    “好暖。”他忍不住就貼得緊了一點，幾乎埋在他的懷里，心跳都緩緩平穩(wěn)了。

    “還想更暖?！蹦旎煦玢绲奶嵋螅У眠€不夠緊，要用袖子罩著，要完全攏著，他喜歡這樣。

    燕凌云如他所愿，將他抱了滿懷，輕易攏在了道袍內(nèi)。

    莫恙臉頰貼著他的脖頸，暖得發(fā)絲都亂了。

    一時間，危機(jī)四伏的神宮也似乎變得安全起來，燕凌云走到哪里，石壁邊的人魚燈便應(yīng)聲而燃，暈出昏黃的光。前后都是漆黑一片，唯有他們經(jīng)過的地方是亮的，莫恙隱隱約約看到石壁上刻的壁畫，卻看不太懂。

    而連續(xù)這么多天的緊繃，一放松下來，他就覺得很困，神思恍惚，昏昏沉沉的。

    他很想很想燕凌云，于是伸出手，給燕凌云看自己彈琴彈出血的指節(jié)，朝他告狀，說東方衡欺負(fù)他，說話不算數(shù)，不給他取棋子。

    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一段一段不斷說著。燕凌云抱著人，邊走邊聽，耐心極好。

    心情也不錯。

    到最后，莫恙漸漸閉上眼睛，徹底睡著了，毫無防備。

    燕凌云低頭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

    另一邊，東方衡被擊退后，一路出了甬道，退回了那片黑域。

    但他們在黑域中不辨方向，來時的甬道也已消失，在黑域中困了兩日，才終于走了出去。

    他們再次出現(xiàn)，是在神宮某處，所見是熟悉的交錯樓閣，手中令牌靈珠也已亮起，讓幾度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一行人，總算有了逃脫升天之感。

    “原地調(diào)息，恢復(fù)真元?！?/br>
    東方衡布置好了輪流護(hù)法的人選，又另家臣發(fā)下丹藥靈石，布好了防御結(jié)界。眾人抓緊時間調(diào)息，因為他們心里清楚，接下來恐怕還有硬仗要打。

    以星盤計算時間，如今已是十二月下旬，還有不到三月，秘境賽就要結(jié)束，正是所有高階隊伍陸續(xù)進(jìn)入神宮，沖擊積分的好時候。

    神宮兇險，大宗的弟子隊也會三兩聯(lián)合，諸如二十人、三十人的聯(lián)盟會越來越多。大家拿到的地圖也有重疊的，到時必有廝殺。

    只不過他們沒想到，神宮內(nèi)首次與其他隊伍碰面，他們不僅沒有互相廝殺，反而一同御劍逃命。

    因為黑絲，已經(jīng)在這神宮一角，泛濫成災(zāi)了。

    彼時，傷勢最終的東方越堪堪調(diào)息完畢，恢復(fù)了體力，他們就聽到了弟子的慘叫聲。

    “啊——救命——救救我——”

    慘嚎層層回蕩在樓閣，上方的亭臺處，突然有一人跌落了下來，摔得鮮血淋漓，當(dāng)場沒了生息。但他死因并非摔死，而是被魔物掏空了肺腑。

    就摔裂在東方越旁邊。

    一行人連忙警戒，而上方亦飛出數(shù)十個元嬰修士，面容驚恐：“快跑！快跑！是魔物，打不死！”

    東方家眾人面色一變，不需他們多說，已經(jīng)知道厲害，紛紛御劍奔逃。

    黑絲哪怕只剩一絲，便能無限分裂復(fù)活，東方衡雖然有半仙器，卻必須留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催動，否則就是白費功夫。

    躲過黑絲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界碑跳躍，去往其他還沒被入侵的藏寶地。要是有可能，他們還要再回星海，拿到封印玉盒。

    那玉盒其貌不揚(yáng)，卻是能封印黑絲的法物，只恨被遺失在地。

    接連跳躍幾個界碑，一行人終于徹底甩脫追殺，來到了一處安全之地。這里不是地圖所載的地方，所以來的人極少，沒有黑絲污染。

    “太好了，可以在這里安心尋寶了?！?/br>
    被黑絲一襯托，藏寶地的困難都顯得不算什么。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一一開啟密地，沖分爭搶前列。

    然而命運，有時就是如此湊巧。

    東方家和封家的人才剛收獲一個密地出來，界碑就突然發(fā)亮，傳送了一行五十多人進(jìn)來。

    兩對人馬，不期而遇。

    一隊以東方衡為首，共化神三十人，元嬰六人，金丹四人。

    而另一隊——

    東方衡嗓音極冷：“又是你，燕凌云?！?/br>
    燕凌云執(zhí)劍看向他，身后盡是徐家與紫霄仙宗精英弟子。他們同樣因為黑絲追殺而意外傳送到此，也本就沖著東方家族而來，稍微驚愕，便握住了手中法寶。

    光是化神，就足有四十人。

    封郁大怒：“徐青，我們與你并無過節(jié)，你竟聯(lián)合外族人與我們爭搶，徐家就是這樣對待燕北同盟的？”

    東方衡卻驀然攔住了他：“不必說了?！?/br>
    封郁轉(zhuǎn)頭，十分不解。

    東方家眾人同樣側(cè)目。

    “他并非外族人，”東方衡道袍鼓舞，扶著樓閣上的欄桿，與燕凌云對上視線，“他是徐家人，燕蘊(yùn)與徐淮之子——”

    “周室后人。”

    第101章 時空

    莫恙醒來的時候, 全身都睡得軟了。

    因為太暖，太舒服，他半睜半閉著眼睛, 本能去摟燕凌云的脖子, 用面頰貼他，和他親近。

    然后他就被單臂托直了些, 一只握慣了劍的手摸了摸他的鎖骨, 下頜，最后是耳側(cè)。這只手干燥溫暖，又帶著力道，莫恙倒在他的頸窩，被燕凌云用手掌蓋住了眼睛。

    他呼吸輕輕的，過了會兒, 才用手抓住了那只手, 把他移開。

    燕凌云步履始終未停, 手被抓著，就收了回去, 又單手拋起酒葫, 挑開酒塞, 隨意喝了一口。

    莫恙被他托著，輕輕松松。

    “這里是哪里？”

    “造化神宮?！?/br>
    “……”莫恙低頭和他說，“我知道, 我想回家?！?/br>
    燕凌云道：“西洲離這里很遠(yuǎn)?！?/br>
    莫恙：“我不是要回西洲?！?/br>
    “那你要去何處。”

    “我想找燕凌云?！?/br>
    說話這句話，莫恙就看到燕凌云輕笑了一下, 原本古井無波的眼里也泛起了波瀾。

    “我不是找你, ”莫恙不知道怎么解釋, “是另一個燕凌云?！?/br>
    男人卻道：“我知道?！?/br>
    莫恙愣住了。

    “造化神宮通古今未來, 三千世界，偶爾有所交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燕凌云晃了晃酒葫，“看到東方衡，我便知道，你不是此世的人?！?/br>
    “因為他太小了嗎?！蹦ο肓讼雴?。這個燕凌云的修為如此之高，那和他在的時間相比，肯定過去了很久，他很可能在這里也認(rèn)識東方衡，所以一眼就辨認(rèn)了出來。

    至于不認(rèn)識自己……莫恙是半路穿過來的，只活在一個世界。

    莫恙有些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燕凌云，這就是原著的主角，沒有被他影響的世界的主角。

    太神奇了，那要是還有平行世界的話，豈不是可以在神宮我燉我自己，本體大開會了。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燕凌云手背撫著他的臉：“跨越時空，哪有如此簡單，你有因果在此世未曾了結(jié)，神宮才會帶你來到這里。”

    他又問：“我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br>
    聽到這個問題，莫恙磨磨蹭蹭，眼光也移開了，但還是說：“是道侶……但是你還沒有和我結(jié)婚?！?/br>
    “道侶。”燕凌云卻重復(fù)了一遍。

    “你是我的道侶?！?/br>
    他喝了一口酒，聲音未辨：“某一生飄零，竟也有道侶。”

    他抱著他，繼續(xù)往前走，莫恙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你要帶我去哪里，我想回家。”

    “通道已經(jīng)消失，就算此時回去，你也找不到路。”燕凌云收好酒葫，淡聲道“你若不信，我可帶你一看?！?/br>
    莫恙是很相信燕凌云的，不管是哪個，聽到這句話，大腦一片空白：“……那我還可以回去嗎?！?/br>
    “通道出現(xiàn)向來沒有規(guī)律，通往哪個世界，也是未知之?dāng)?shù)，”燕凌云沒有騙他，“你或許可以回去?！?/br>
    也或許，再沒有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