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打算和方傖凡坦白？」陳祐軒問道，雖是提問，但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反而比較像是對于整個交談的總結。

    「不只這樣。」傅聿昀回，頓了下又繼續(xù)說道：「我還打算阻攔他查到真相?！?/br>
    「所以在這之前，你得先知道究竟是誰干出那些事。」陳祐軒是個明白人，他很順地接過話。

    傅聿昀點頭，「我不會逼你幫我調(diào)查，但我想，對于不想讓方傖凡受傷這點，我們現(xiàn)在應該可以算是同一陣線上的人?！?/br>
    「……你真的覺得，這樣對他是最好的嗎？」

    傅聿昀沒有回應，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優(yōu)解。

    陳祐軒手上的菸已經(jīng)燒到頭了，他把菸抵在玻璃杯底壓熄。

    他掏出煙盒，本想再抽一根，但沒想到里頭已經(jīng)沒半根菸了，他只好悻悻然地把空菸盒擱在桌上。

    「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龟惖v軒忽然道，抽了菸的嗓音有點沙啞。

    傅聿昀沒想到他會忽然這么說，訝然抬頭看向他。

    「這和你是否還活著并沒有關係?！龟惖v軒說到這，忽然揚起了脣，「畢竟對方傖凡而言，『嚴昀』始終活著，不論是以什么形式?！?/br>
    傅聿昀啞然望著陳祐軒，有片刻怔忡。

    「我不會否定你的決定，但我希望你能想想我說的話?！龟惖v軒扔下這些話，端著狼籍的玻璃杯走向廚房。

    傅聿昀拿著啤酒，懷里抱著沙發(fā)配套的方形抱枕，他把下巴無力地靠在抱枕上，一言不發(fā)。

    廚房里的水流聲驟然停歇，陳祐軒關上水龍頭，把洗凈的玻璃杯放回架上。

    當他走出廚房時，傅聿昀的動作還是沒變，他彷彿變成了石像一般，雙眼凝視著前方，空洞無力。

    「如果有需要，還是可以找我鑑定。」陳祐軒說完，走向玄關。

    傅聿昀聽見他開門的聲響，這才回過神，他把鋁罐放在桌上，抹了下臉，「我送你?！?/br>
    「你歇著點吧！才剛喝了酒，還想開車？」陳祐軒一手握住門把，一邊側身道。

    「我已經(jīng)叫好車了，有事隨時聯(lián)絡?！龟惖v軒說完，關上門，門板撞擊門框，發(fā)出厚實的聲響。

    方傖凡按壓了下香水的噴霧，但空中并沒有任何香水散落。

    方傖凡把那瓶香水湊到眼前，輕輕晃了晃，里頭僅剩的幾滴澄澈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流動。眼看已經(jīng)噴不出任何香水了，方傖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失落，他聳拉著肩，把香水瓶放在床頭柜上。

    方傖凡彎身，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頭碼著一排排相同的香水。

    他從中拿出了一瓶未拆封的香水，把包裝拆開，對著空氣按壓，細密的噴霧頓時飄散在空氣中，葡萄柚和小蒼蘭的香氣瞬間盈滿空氣。

    方傖凡嗅著空氣中的氣味，縮回厚重的被褥里，他每晚都必須依靠這個氣味入睡。

    其實方傖凡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讓這款香水在云嚴公司量產(chǎn)，以供應自己的大量需求。

    但后來靜下來想了想，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F(xiàn)在這個氣味很特殊，只有自己身上能有這種氣味，他不希望他們的曾經(jīng)，變成爛大街的商品。

    嚴昀走后，這是自己少數(shù)能留下，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

    方傖凡還想過，如果公司再拿著那份合約逼自己交出香水配方，那該怎么應對，但預想中的一切并沒有發(fā)生。

    云嚴公司好像一夕之間對香水配方失了興趣。

    那陣子方傖凡也忙得蠟燭多頭燒，無心多想。云嚴公司幾度遇上財務危機，資金周轉頻頻出狀況，香水在各大百貨的專柜銷量也不是很理想。

    方傖凡一接手公司，就是最爛的開局，更糟糕的是，股東們都還看不起這毛頭小子，處處刁難他。

    最后方傖凡走頭無路，只好親自調(diào)了一款新的香水，用嚴昀留下的技術創(chuàng)造噱頭。

    畢竟他也不想讓云嚴公司就這么消失。

    任何和嚴昀有關聯(lián)的東西，他都不想放棄。

    他想著曾經(jīng)的回憶，想著嚴昀如果能聞到這款香水，會有什么評價，想著那份配方授權合約……

    最終調(diào)出了cloud?yan的新品。

    他自己也知道這味道甜得過分，甚至會讓人覺得膩。

    但這是方傖凡對于嚴昀的全部印象，他本就不該有任何酸澀、冷冽的氣味。所以調(diào)香時，方傖凡捨棄了葡萄柚和雪松，改用佛手柑和乳香。

    一個沒學過調(diào)香的人，只會用最直白的方法，表現(xiàn)自己所愛。

    當聞到最終成品的氣味時，方傖凡腦中都不禁浮現(xiàn)嚴昀皺眉的表情。

    這氣味也真夠糟糕的。

    不過這不是正好嗎？從來都只有自己一廂情愿，那樣的感情對于嚴昀來說，也是又膩又沉重吧！

    最后商品上市前，銷售部的還特意詢問了方傖凡對于商品名這方面的意見。

    「平凡的云，ordinarycloud?！?/br>
    方傖凡的嚴昀，簡單的名字，藏滿了他的私心，和隱而不宣、一廂情愿的貪戀。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射入室內(nèi)，打在傅聿昀臉上，他皺了皺眉，翻身躲避陽光。

    等等……這陽光……

    傅聿昀猛地睜眼，把手伸向床頭柜，摸索著拿到手機。

    將手機螢幕湊到眼前一看，「10：32」幾個大字顯示在螢幕左上。

    很久沒睡到這么晚了，傅聿昀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突突脹痛的太陽xue，昨晚喝下的酒，如今顯現(xiàn)出它的副作用了！

    對于自己睡到連鬧鐘都沒聽到，傅聿昀感到很是意外，他還是嚴昀時，酒量可沒這么差。

    眼下也錯過了花店開門的時間，果然喝酒誤人。

    傅聿昀翻身下床，準備去浴室洗漱，手機鈴聲卻忽然響起，他只好停下動作，先接起電話。

    「唯？媽……」傅聿昀話才剛出口，對面的女人便激動地打斷他。

    「謝天謝地，你終于接電話了！」電話另一頭的林秀蘭聲線還有些顫抖，似乎松了一口氣。

    「媽——我沒事?！垢淀碴览L了語調(diào)，安撫她的情緒。

    「有人打電話問我今天花店怎么沒有營業(yè)，你的電話又打不通……」林秀蘭慌張地解釋。

    「只是睡過頭了而已，媽，那人還需要買花嗎，我現(xiàn)在收拾收拾，可以趕在11：00前到店里?！?/br>
    「不用這么趕，那人估計已經(jīng)去別家店了。倒是你，身體還好吧？怎么忽然……」林秀蘭的語氣還是不免擔心。

    「沒事的，媽。還不許人偷懶一會兒了？」傅聿昀調(diào)侃了下自己，接著又再三向母親保證自己沒事，才掛斷了電話。

    電話被掛斷后，傅聿昀才看見了未接來電的通知，全是林秀蘭打的，總計二十三通。

    傅聿昀盯著那一整排的未接來電，無奈地笑了下，但他并不覺得煩躁，反而還有點隱秘的開心。

    畢竟這對他來說還算新奇，是前一世沒享受過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