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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日子鄰居拿的松茸派上用場,切薄片,煎到微微卷曲,不可思議的香味撲鼻而來。 不多時,小小一方餐桌rou菜主食齊全,五彩繽紛地擺開,盡管菜品略顯簡陋了些,賣相居然比想象中好很多。 坐在屋檐下,翟藍捧著一碗拌面,險些讓香味熏了一個跟頭。 好香!然后就身體力行地吃了一大口,咀嚼兩下,翟藍的眼睛也開始放光,燙但好吃!放了什么?芝麻油? 你是貓舌頭吧,這都嘗得出來?游真徹底服了,完蛋,我的獨門秘籍被戳破了。 翟藍小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手藝不錯哦。 飛揚的神采,游真喜歡看他這副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后低頭把一大塊牛rou夾到翟藍碗里:多吃rou長高點。 身高不足一米八的翟藍: 太陽不知何時陰沉下去,久違的泥土潮濕氣息填補了風的空白。遠處山峰好像被云嚴嚴實實地圍住,雪的顏色簡直快看不見。 是不是要下雨了?游真一邊扒拉著面條。 翟藍沒接話,丹增倒是開了口:游真哥哥,明天我想和同學去山里撿松茸。 嗯?游真詫異,進山去不危險么? 我們每年都去,不危險的,很好玩。而且撿來的松茸賣相好的直接被收走,我就可以買飲料喝。丹增羞赧地笑笑,他說話更順暢,大約這兩天已完全對游真放下戒備,你和翟藍哥哥明天也可以跟著去玩的,山里的桃花都開了。 某兩個字同時戳中翟藍和游真,目光交匯,又匆匆地互相躲避。 游真清了清嗓子:你明天不上學? 我不是要轉(zhuǎn)學了嗎?丹增無辜地反問他,你今天告訴我的不用去學校。 游真被一擊必殺。 翟藍笑個不停,被游真狠狠一瞪,趕緊用碗擋住自己的臉。 入夜,一場無聲的雨如約而至。 翌日云破天明,湛藍青空沒有一絲多余顏色。 騎車或者摩托都不能順利開至桃花盛開的山坳中,丹增和玩伴們早早約好了地方,領(lǐng)著他們?nèi)ヒ豢霉陋毜拇髽湎聟R合。 太陽落山前再在這里見面哦。 小孩很珍惜離開林芝前與玩伴越來越少的相處時光,簡單地給游真指了路,一群人就嬉笑打鬧著轉(zhuǎn)進樹叢。雨后的陽光格外晴朗,翟藍只覺得幾道白光閃過,就找不到丹增的蹤跡了,他莫名地開始慌,轉(zhuǎn)向游真。 他們真的不會出事吧?翟藍問,我們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游真倒很放心:他們都在這片林子里玩了快十年,相比起來,好像我們迷路的概率還大一點呢。 別說晦氣話啊!翟藍笑著去捶游真后背。 來自印度洋的水汽讓喜馬拉雅的東南角奇跡般地形成了一片獨特季風氣候,翟藍踩著濕潤的青草,一時間忘記自己在西藏。 黃色小花夾雜在嫩綠之間,腳步所經(jīng)之處,它們便遇見風雨似的抖動。 前一天夜里,聽說他們想看桃花后,澤仁丹增老神在在地聊起仁青村外往雅江、南迦巴瓦走的樹林有一棵開了百年的桃花樹,開花時如云似霧,遇到它就會愿望成真。這是頗有迷信色彩,但又非常吸引人的誘餌,由不得他們不去。 再問起具體位置,小孩難得展露了點神秘。 等你們看到就知道啦。 拉林鐵路邊那幾團淺粉色浮現(xiàn)在眼底,翟藍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執(zhí)念。 他不喜歡花,但非要見到不可。 先是發(fā)現(xiàn)了河堤,兩側(cè)的野桃花正如火如荼,卻宛如有靈一般從中讓開了一條小徑。正對雪山的方向,翟藍與游真對視,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無需多余言語,翟藍拽了把游真的袖子,走在了前面。 往里走,花香混雜著雨后清爽的空氣沁人心脾,翟藍撥開一枝桃花。似乎有露水,因為他的動作往下掉,折射陽光,眼前仿佛短暫地被彩虹迷住。 翟藍一閉眼,再睜開,水聲嘩嘩 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一千年前的文字照入現(xiàn)實,翟藍竟突然失語。 青草地被粉白顏色覆蓋,一棵高大的桃樹枝條伸展,頂端有幾片金綠葉子,除此之外全被花朵簇擁淹沒,溫潤的風親吻它,就回應(yīng)以盛大的香雪海。 密林深處,翟藍回過頭看向游真。 難怪丹增說看見就知道了。游真與他心有靈犀一般,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 桃花樹的枝條上綁著幾根紅繩,用作祈福。 游真走近后看清藏族文字,有點遺憾:類似許愿的哎,我們沒有準備愿望啊。 我有。翟藍突兀地說。 游真站在茂密花枝下,眼神和言語都無比溫柔了起來:嗯? 翟藍往前兩步,他們忽然離得很近。 呼吸在這時變得輕,沉默如琉璃易碎,他們都知道破碎后攤開暴曬在日光下的是一地曖昧。翟藍微微仰起頭,肩膀起伏一下,舉起手,碰了碰游真的頭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