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9)
碰碰碰! 午夜的鐵門回響幾乎是怵目驚心,金綰岑不知手痠拍打。「杜佑南去哪里了,王子豪你出來!」 她恐怕沒注意到整條大街只有路燈在工作,天方出版社是一片寂然。她鬧了好陣子,才悻悻然跨上云豹離開。她是被拋棄也要親耳聽到的人,如果云豹註定滅絕,牠一定多少希望知道自己非得滅絕不可的理由。 金綰岑打開遠(yuǎn)燈出發(fā),霧霾把能見度降到一百公尺。 不夜的水煙隨冷風(fēng)包圍整座臺北市,她解開風(fēng)衣踏入,直直往舞池邁進(jìn)。煙館從嘴里吐出寒冷,體內(nèi)留下熱氣。 歡迎,讓我們歡迎美女們上臺!」 充斥物化。 不僅限女性,整座城市都是物化過后的美。不會有人責(zé)備這樣的美,尤其身在此處。 金綰岑甩著長發(fā),t恤濕透了內(nèi)衣,身體記憶美學(xué),一則故事透過舞蹈的口吻訴說。金綰岑從來就不是善于說故事的人,她認(rèn)為自己的美很空洞,許多與她深入來往的人也察覺到這一點。 只有那個男人說這就是屬于她空洞又燦爛的魅力。 噢,年輕的小鬼頭講得真好。 金綰岑從舞臺退下,乾渴的身體灌滿飲料,幾名染著頭發(fā)的青年在舞池中圍著她。 「舞跳得很棒喔。」 「謝謝?!?/br> 「你是臺北人嗎?」 「不是。」 「哈,我就說嘛?!骨嗄贽D(zhuǎn)頭對著同伴高聲講。 「嗯?」 「沒有化妝啊,跳起來好狂野,真的很美?!?/br> 「謝謝?!?/br> 金綰岑撥開他伸來的手。 「你是哪里人?」 「南投?!?/br> 「我們有去過南投,猛的咧,穿著極度乾燥殺上武嶺,尤其鼻環(huán)都凍得都快掉了,幸好我們騎車技術(shù)不錯?!?/br> 「喔,對了?!菇鹁U岑抓住青年滿是刺青的手?!改銈冇袥]有一些有趣的?」 「有趣的?」 「譬如氯胺酮?!?/br> 「噓?!?/br> 青年左右張望,把金綰岑拉近。 「你想要樂一樂?」 「是?!?/br> 金綰岑一臉正經(jīng),青年雖感突兀,倒也沒理由拒絕美女入座。他的朋友們大聲吆喝讓金綰岑坐進(jìn)最里面,又端酒又拉過水煙,金綰岑照單全收,她一喝下酒就感覺頭暈了,煙霧沉積化作粉末,吸進(jìn)氣管里瞬間涌上欣快感。你哪里人?我們是地球人喔,你問是什么意思,哈哈,就是世界大同啊,我們彼此都應(yīng)該相親相愛對吧? 怎么樣?我們當(dāng)然愛你啊,你那么漂亮,我們當(dāng)然會好好愛你。你絕對想像不到我們那邊還有更多的樂子和錢,你有沒有聽過六福堂? 青年用價值一千的帝雉刮出如細(xì)長血管般的粉末,舌頭舔掉紙鈔殘留的粉末,他將鈔票捲成一小管交給金綰岑。 「來?!顾f。 金綰岑把紙鈔塞入鼻孔好像她是感冒型患者,一路向吸,七公分的燦爛,氯胺酮通過鼻腔黏膜進(jìn)入大腦,鼻頭沾上雪白粉末,她像是看見初雪的小女孩拍手笑了。 許多隻大手撫上她的背脊,她的臉頰,但不能是臀部,絕對不行,噢,那里只有首領(lǐng)允許才能通過的禁區(qū),該死,把你們噁心的觸肢拿走! 金綰岑在大雪里著火尖叫,顫慄的雞皮疙瘩一顆顆冒出。 「喂,你干嘛——哇?。 ?/br> 「干恁娘咧?!?/br> 「你他媽哪里來的,你知不知道你搞的是誰?」 金綰岑被人拉起來,她的周圍是一陣風(fēng)暴,把靠近者撕裂,卻溫柔對待風(fēng)暴中心。 比太陽高昂,比滿月更低沉的聲音。 「我現(xiàn)在心情很差,別廢話,你們要就一起上,否則就給我滾回去坐。」男人說。 金綰岑闔上眼,她打算好好睡一覺,暴力或毒品都阻擋不了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