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溼氣相當(dāng)?shù)闹?，除了淤泥、沼澤植物會有的特殊氣味，泥土味和著一些腐敗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淡淡臭味，像是死魚曝曬一陣子后的味道。

    高大的樹、或說是巨大的沼澤植物，和攀爬在枝干的藤蔓上有些色彩鮮艷的昆蟲、還有小型爬蟲類等的生物，牠們不時地緩緩移動，有些物種在移動后的樹干上，還留下了鮮艷的體液。

    地上的淤泥是深褐色的，所謂的沼澤則是黑色的濃稠液體，還能不時看到水面因下面生物活動而引起的震動。

    過了好一陣子我才注意到，漂浮在空中的并不僅僅只是再飛舞的蟲子，也包含那些違反地心引力向上飄動的黑色液體。

    那些液體大多在漂浮到接觸植物瞬間就會附著上或是被植物吸收，而沒被植物阻擋的液體則在飄到比樹頂還高的位置后就蒸發(fā)在空中。

    這里的植物的根部將地面侵蝕，隆起成高低起伏不斷的地形。不同于之前那個灰色的樹林，這片沼澤叢林的顏色要繽紛許多，但也都像是套上一層灰、只在花朵或是果實類的部位、還有部分昆蟲身上有鮮艷到格格不入的色彩。

    例如不遠(yuǎn)處樹干上的小洞里就長有一株寄生植物，它的葉子是灰褐色的、花朵卻是鮮艷的碧藍(lán)色，中間花蕊的位置則散發(fā)著淡淡的藍(lán)光，有好些艷紅色昆蟲在那些花朵附近飛舞停留。

    我站在一塊許久以前曾是構(gòu)成棧道一部分的腐朽木板上，透過植物之間的縫隙望著遠(yuǎn)方漸漸變亮的天色。

    闇界的天空跟人界很不一樣，看不到太陽，但天色就是會自動變亮──雖說最終也就是人界清晨或黃昏那樣的亮度罷了。

    「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走在我后方的紅?？次彝Ｏ履_步問道。

    「不，沒事，只是覺得天空很特別?！刮覔u搖頭，連忙趕上思圖特斯的腳步，米加爾學(xué)長和洛斯學(xué)長走在最前方，我后面則是紅希和潔瑟菈。

    在爬上一段植物根部撐起的泥土地并閃開垂掛下來的藤蔓后，我后方傳來聲音：「看個兩天就會膩啦，闇界的景色永遠(yuǎn)一樣，頂多突然颳大風(fēng)下大雨冰雹或是灰燼，讓你找不到自己?！箍磥碓?jīng)在闇界待過兩天以上的潔瑟菈發(fā)出笑聲：「盯好你腳邊的路，要是掉下去沼澤里，就算我們再快撈你上來，你還是有可能少隻胳膊?！?/br>
    一聽到她的警告，我連忙將注意力轉(zhuǎn)回路上，深怕自己踩空摔進(jìn)淤泥甚至沼澤的水里。

    「還有植物儘量不要碰，這邊很多有毒植物，不過你身上那個力量大概它們也怕吧？哈?！共恢獮楹尉哂虚溩逖磪s不懼怕始源力量的潔瑟菈開著玩笑，卻被前方的思圖特斯制止。

    「別說瞎話了?！顾脸恋卣f道，我們兩人識相地閉嘴。「面具戴好，這里的瘴氣很重?！顾淮疑焓执_認(rèn)了一下面具。

    走在最前方的米加爾學(xué)長突然開口：「走這邊?！?/br>
    依然不是那個我熟悉、每天都帶著笑容的米加爾學(xué)長頭也不回地說道，帶我們繞向另一條小徑。他手上拿著一個可以形成結(jié)界減弱那些瘴氣，并讓其他生物感到有些忌憚的球體。

    「我?guī)銈冄刂鴰煾档念I(lǐng)域邊走，太靠近會被攻擊，有些麻煩。」并沒說會被什么東西攻擊，不過我可以感覺到這一帶有許多類似闇榕木的氣息，八成是死蝶那一類的具有劇毒的東西。

    「闇榕木是長在這種地方的嗎？」感應(yīng)到濃重的闇界氣息，我看著安里紅葉給我的御守建構(gòu)出的防御術(shù)法，忍不住疑惑開口問道。

    「這不是闇榕木，是比闇榕木還原始的植物，闇榕木則是技巧性從這些植物中配種培養(yǎng)出來的?！够卮鹞业氖锹逅箤W(xué)長?！高@些植物會散發(fā)比闇榕木還濃重的闇界氣息，枝干樹葉都有毒性，而這里培育出的死蝶才是真正的死蝶?！顾腥遂o靜地專注在不好行走的路上邊聽他說?！高@些植物存在時間已久，對始源力量有耐受力，又會製造闇界氣息驅(qū)逐始源力量，以你的情況走這里是較易隱蔽行蹤的，呵?！?/br>
    過了好一會兒，察覺到什么的米加爾突然停下腳步，抬手制止我們往前走。他召喚出死蝶，接著比了讓我們在這邊等的手勢，很快地奔跑起來、消失在樹叢之中。

    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的洛斯學(xué)長看了他消失的方向一眼，說道：「又變卦了嗎？看來只能等他交涉了?！?/br>
    思圖特斯對在他后方的我們招招手，讓我們儘量靠近他們、別離太遠(yuǎn)，一邊開口：「闇界的術(shù)士仍是與數(shù)百年之前一樣捉摸不定啊?！?/br>
    「呵，若是跟你們?nèi)私绲娜祟愐粯雍霉芾淼脑?，我們早就在闇界建立一個教廷了?！孤逅箤W(xué)長的語氣平淡，但我仍聽得出里面有嘲諷的成分。

    「這笑話并不有趣，洛斯提亞閣下?！顾紙D特斯看了他一眼，「不過要是闇界能有更具有權(quán)力的組織并跟教廷合作的話，我們也不需要花費那么多年處理那些利用始源力量作亂的闇族。」

    「然而你們卻讓使用力量作亂的闇族在你們?nèi)私缌粝潞蟠?？這點也是挺有趣?！孤犞逅箤W(xué)長的話，思圖特斯這次正向面對他。

    話題跑來我身上，并不想他們繼續(xù)互酸，我不顧禮貌地插入兩人之間：「停停停，可以專注在處理天族閣下的事上嗎？你們這樣酸來酸去，那不如說我死掉后直接轉(zhuǎn)化統(tǒng)一闇界和人界是最快的算了?！?/br>
    思圖特斯搖搖頭，十分不認(rèn)同我的話，洛斯學(xué)長則是笑出聲音：「真有意思的想法，不愧是受到始源力量影響的你?！?/br>
    「至少現(xiàn)在我還是我，不是那個芙蘿妮公主。每次我使用始源力量她都會在我的腦袋說話，吵死了。」我撇嘴抱怨道。

    這下洛斯學(xué)長則是走到我的面前，正眼打量我?！改愕捏w質(zhì)真的很奇特，我們從來沒聽過可以使用始源力量卻仍能抵抗母神思想的闇族，更遑論人類?！?/br>
    咦，是這樣嗎？

    「果然跟天族閣下的存在有相關(guān)性，那么這次的計畫搞不好能成功也說不定。」

    我愣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也沒把握這次行動成功？」我一直以為他們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看來我遠(yuǎn)遠(yuǎn)高估了成功率。

    思圖特斯搖頭：「對抗始源力量是很困難的，你看到那些普通闇族懼怕成那樣也該知道，而我們的對手不只是五百年前的那個古雷頓和他的部下，還有那個跨越空間和時間來到這里的轉(zhuǎn)化闇族。」

    洛斯學(xué)長恢復(fù)原本的面無表情，雙手仍維持抱胸、像是在思考的姿勢?！改桥酥篮芏嗟氖?，她知道教廷在哪些地方佈點、知道教廷的弱點，也熟悉闇界的運作。她讓古雷頓那邊的人在王宮周邊的領(lǐng)地做亂，逼我王的軍隊不得不派人出手，并且透過污染的方式轉(zhuǎn)化不具備墮天族血統(tǒng)的闇族與魔物，削弱我方軍隊?！?/br>
    我暗暗訝異，闇族我果然做了很多事，她曾說過她不能直接出手影響未來的發(fā)展，但她光靠她知道的事也是造成了相當(dāng)大的麻煩。

    「污染？」大概是想起地下結(jié)界戰(zhàn)爭的思圖特斯開口問道：「我在五百年前的那場戰(zhàn)斗中，古雷頓的人只能透過接觸與直接使用術(shù)法的方式轉(zhuǎn)化闇族與魔物，現(xiàn)在卻能透過四處飄散的始源力量直接污染，也是那個轉(zhuǎn)化完成的闇族做的嗎？」

    「嗯。」洛斯學(xué)長簡單地肯定，「他們似乎找到一處被封印的力量，取得了更強大且更純粹的力量。」

    「……神殿？」我想起在世界領(lǐng)域里所做的夢，那時他們帶我前往一個像是古老神殿的地方，我在那里接受更多更強大的恩賜進(jìn)而轉(zhuǎn)化。

    「沒錯。那里得由初代墮天族直接重新封閉才行，在那之前得先將那個轉(zhuǎn)化闇族給處理掉。」

    初代墮天族？我想起席那曾跟我說，那些第一批試圖奪取母神力量而被打入闇界的墮天族。

    這么說來，始源力量和闇界母神的子嗣不就是他們釋放出來的嗎？思想至此，我便問了出來。

    「嗯，當(dāng)初被影響的墮天族已經(jīng)被處理掉了，剩下的則在不同區(qū)域各自為王，愿意提供協(xié)助的已經(jīng)建立軍隊抑止古雷頓的人繼續(xù)蔓延污染，有些則是不愿出手或是提供敵方協(xié)助。」他停頓了一下，「總之，消滅薩利葉閣下是當(dāng)務(wù)之急，而我估計在我們進(jìn)入宮殿前他們一定會找到你并試圖殺了你?！挂宦牭竭@話，包含我在內(nèi)的所有人神經(jīng)不免繃緊。「你……」

    洛斯學(xué)長倏地住口并且看向我的斜后方！

    剎那之間我聽到潔瑟菈蹬腳衝出去的聲音！

    「是古雷頓的斥候，不能讓任何一個逃走！」快速地下了殲滅命令，洛斯學(xué)長抽出武器消失在我眼前。

    「嘖！」思圖特斯咋了一聲，對紅希下了指令：「看好紅翊玫！」緊接著他往另一邊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