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他看了看身旁的她。 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的允生,細(xì)發(fā)垂在耳前,靠著矮墻,睡著了。 江尚恩嘆了口氣,伸手將她一縷碎發(fā)勾在耳后,連氣息也小心翼翼的。后來又將衣服脫下來給她蓋著,坐在她旁邊,大半個身子都被雨淋濕了。 他想起村上春樹寫在〈如果我愛你〉里的一段話: 如果我愛你,而你正巧地也愛我; 你頭發(fā)亂了的時候,我會笑笑地替你撥一撥,然后,手還留戀地在你發(fā)上多待幾秒。 但是,如果我愛你,而你不巧地不愛我, 你頭發(fā)亂了,我只能輕輕地告訴你:「頭發(fā)亂了哦?!?/br> 「允生,你頭發(fā)亂了哦?!?/br> 許久后,他輕輕的說。 魏自清和允西來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 兩人一來,就去攙扶著允生起來。 江尚恩正愁窩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fā)洩,看到來人校服上繡的名字,對著魏自清上來就是一拳。 魏自清被打得措不及防,站起身來反手又是一拳,沒多久兩人就打成一團(tuán)。允西見了狀,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允生,魏自清一面打,一面道:「快走,我一會就來。」 就這么說話的功夫,魏自清又被挨了一拳,面頰生疼,江尚恩眼里是魏自清不解的憤怒。 他當(dāng)然不會說是因?yàn)樵噬矚g魏自清。 允生是那么好、那么溫暖的一個女孩子,她本應(yīng)該要無憂無慮的笑著,由他保護(hù)著。 卻她卻因?yàn)檠矍斑@個人哭得不能自己,所以替允生不值。 「你就是魏自清???」江尚恩揪住魏自清的衣領(lǐng)。 「??」 「真他媽丟二高的臉。」江尚恩冷笑,把魏自清重重摔到地上,還呸了一口,轉(zhuǎn)身走了。 可是江尚恩不知道,魏自清學(xué)過散打。 他才剛走沒幾步路,魏自清又從后方架住江尚恩,一個扎扎實(shí)實(shí)地過肩摔,躺在地下的人又換成了江尚恩。 偏偏魏自清還不解氣,又狠狠的揍了他幾拳。 邊打還邊罵:「你他媽就是這么照顧允生的???給她淋雨還給她喝酒,你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呢?」 他當(dāng)然也不會告訴他,允生寫了一整頁他的名字。 但魏自清也是真氣急了。 一看到那滿地的酒瓶,他就有氣。 于是河堤旁,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打了起來,各懷心事。而那些心事,全部都圍繞著一個人?? 睡夢中的允生恍惚聞見了魏自清獨(dú)有的味道,一時之間竟又掉下淚來,幸好她還知道忍,沒真的被魏自清發(fā)現(xiàn)。 允生好像做了一場夢。 她夢見魏自清背著她走過整個城市,她不認(rèn)得這是哪里,興許是夢里的畫面都特別美好吧。他們好像在交往,他捏著她的臉,笑得比陽光還好看。她還聽到魏自清輕輕地說了句:「以后,我都會陪你的。」 她想跟他說:「我好喜歡你的?!箍墒沁€沒開口呢,魏自清就不見了。 「允生。」允生迷茫地張望,可他卻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后。 她回過頭,卻看見魏自清摟著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允生不敢相信,茫然又失望地喊了句:「jiejie?!?/br> 魏自清腳步一停。 「醒了?」他偏過頭,輕聲問她。 「嗯?!?/br> 允生這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魏自清在背著她走。 于是允生又想起夢里的允西和魏自清,如果和魏自清站在一起的是她,姊姊也定會和她一樣的吧。 允生不想再讓姊姊難過或是為難了。 想到這,允生又擦掉雙頰殘留的眼淚,說: 「魏自清,我自己走就行了?!?/br> 「別動,我背你?!?/br> 「我真沒事?!拐f著允生就想下來,魏自清生怕她摔了,只好將她放下來。 魏自清皺眉:「你怎么回事?」 「我就是起了疹子,現(xiàn)在酒也醒了,自己就可以走,不用你背我。」允生說著,還朝他笑了笑,卻逕自走到他前面。 魏自清卻停下來:「這就是你說的,靜一靜?」 允生沒有答話,不久后她聽到魏自清嘆了口氣,跟上她。 天色昏暗,卻遠(yuǎn)還沒有夜晚來的黑。 魏自清和允生并肩走在尚有一絲光亮的天空下,雙雙沉默。 兩人就這么一路無話,一直到到了診所看見允西,允生走到她身邊道:「姊姊?!?/br> 魏自清轉(zhuǎn)身離開,丟下一句:「我去給她買點(diǎn)東西,墊墊胃?!?/br> 允生和允西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著魏自清離去,誰都沒有攔或追。 姐妹倆并肩坐著,沒有人說話。 過了好久好久之后,允西才告訴允生:「剛才,魏自清為了你和江尚恩打架?!?/br> 允生一愣,馀光瞥見魏自清回來了,便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道:「可是我不需要?!?/br> 「是嗎??」魏自清冷笑了起來,端著一碗熱湯從她們身后走來。他只是將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向允西說:「我先走了。」 魏自清走之后,允生坐了下來。她看著手里那碗濃白的魚湯,一口一口地喝。 允西嘆了口氣:「想哭就哭吧。」 她一愣,放下碗,沉默了好久,終于還是悶聲哭了起來。 「看完醫(yī)生,我們就回家吧。」 允生看著認(rèn)真的允西,笑了笑,撲進(jìn)她的懷里。允西輕拍著允生,給她順順氣,在她耳邊安慰她。 說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允生只是想著,姊姊對她那么好,以后,她一定要對姊姊再好一點(diǎn)、再更好一點(diǎn)。 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州市要慢慢放晴了。 那天以后,她就沒再見過魏自清。 可有的時候,允生還是下意識的查看有沒有他的短信,可所有的聊天程式都是空的。正要失望時,下一秒又想到她前幾天是怎么對待魏自清的,所有的委屈又都化作了嘆息。 都是自找的。 她關(guān)了手機(jī),翻身睡去了。 熄了床邊的一盞燈,黑暗中,允生捱到半夜,睡著了。 城市萬家燈火紛紛滅了,卻留下一盞盞執(zhí)著的路燈,孤身一人的守著一扇漆黑的窗子后面漆黑的房子。 允生沒看到,一片黑的屋里,放在床頭邊的手機(jī),在半夜時偷偷亮起,上面是魏自清的一條消息:「睡了嗎?」 沒多久手機(jī)又亮了一次,是一條系統(tǒng)提示:「魏自清收回了一條消息?!?/br> 在僅亮著一個小燈的房間里坐著一個孤單的人影,反覆打上字又反覆刪除,小心翼翼的斟酌著對話框里的一字一句。手機(jī)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滅,在他臉上忽明忽滅,照出他糾結(jié)無奈的心情,卻無人知曉。 他想了想,想起那天她滿不在乎的臉,和說出來的話,最后搖頭苦笑,自嘲的收回剛才那則訊息。 他們?nèi)齻€,就在這個春天漸行漸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