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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才一陣子不見，檸檬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原本消瘦的身體，也已經(jīng)逐漸圓潤了起來，看得出江橪花了很多心思在牠身上，所以檸檬才會這么健康。

    江橪的家似乎比起上次來沒有相差多少，梁知南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那張堆滿了物品的沙發(fā)。

    而這一次沙發(fā)上依舊擺了顆枕頭，江橪還是習(xí)慣睡在這。

    她站在中央，看著滿是空蕩的屋子，只有客廳才有他生活的痕跡。

    想起那天他發(fā)紅眼眶里的眼淚，對著親生父親的指控，年幼的他獨自面對著母親的離世，這樣子生活過來的他，要有多困難？

    落地窗外的天色漸暗，玻璃上出現(xiàn)了一顆水珠，接著一顆又一顆……外頭安靜的下了場雨。

    「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出我的？」

    梁知南其實很早就想問了，只是江橪一直以來都是不太愿意提及自己過去的人，她也不想勉強。只是一段時間過去，她隱約覺得過去的那道傷口在他的心里，似乎好像從來沒有好過。

    「我問了附近的住家，說你和家人住在山上的那棟木屋里，我去還外套的時候聽見了你爸媽在喊你的名字?！?/br>
    江橪還記得那時候的自己聽見屋里的聲音時，欲要敲門的手就這么停在了半空中。

    聽她父母的對話中不難聽出她發(fā)燒生病了，兩人為了照顧她忙進忙出的聲響，讓他選擇了將外套掛在了門外，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梁知南愣了愣，沒有想到當(dāng)年的江橪其實來找過她。當(dāng)年救人的情況緊急，她事后回想也不記得那件外套了，所以也沒有想到外套是江橪送回來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哪了嗎？包括現(xiàn)在讀的學(xué)校？」她還是有些不解，江橪又是如何得知這些訊息的？

    江橪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機，點開了頁面，遞給了她。

    梁知南看見頁面的那一瞬間有些驚訝，因為這是一個私人的社群帳號，里頭的發(fā)佈和被追蹤人數(shù)都是零，追蹤人數(shù)只有一，而那人是她。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為什么她都不知道？

    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發(fā)酵，好像很溫暖卻又好像很難過，她抬眼去看他，想要從他眼里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從你第一天發(fā)起自己攝影的照片時?！?/br>
    梁知南開始經(jīng)營自己的社群時是在國中第一次暑假的時候，本來就秉持著要和所有人分享她目光所及的美麗，所以她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帳號設(shè)為公開的狀態(tài)。

    后來追蹤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她也不會特別一一點開來看，只是卻沒有想過，在這眾多的陌生人里有他。

    「你不是不用的嗎？」

    「我是不用?！顾皇桥紶栍X得快要撐不下去時，看看她，好像就會想起她拚盡全力救起自己的那天。

    「騙子。」她眼眶發(fā)紅，咬著牙，深呼吸了一口才說：「那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跟我說你就是當(dāng)年那個男孩？」

    「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江橪倒了杯水給她，她坐在沙發(fā)上，檸檬一下子就跳了上來，在她的大腿上蜷縮了起來。

    她低歛著眼，輕輕撫摸過檸檬的小腦袋，柔軟的觸感讓她有一時的恍神。

    「我聽說你后來就被你爸爸接走了?！沽褐鲜掷锏乃€有些溫?zé)?，她看著江橪，說。

    「我能知道你的過去嗎？」

    江橪的眼微微閃爍，這一句話彷彿開啟了他內(nèi)心深處最不想被提起的記憶。

    「我恨他?！?/br>
    梁知南的心一緊，知道他口中所謂的「他」便是他的父親。

    「我媽明明知道我爸愛的人不是她，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和他結(jié)了婚，甚至生下了我。從我有記憶以來，她一直都過得很辛苦，我爸對這個家從來不聞不問，對于我的誕生也沒有絲毫的喜悅，可是對于這樣子的他，我媽卻守護了一輩子?！?/br>
    江橪看著窗外逐漸越下越大的雨，喉嚨有些乾澀。

    「我媽她一個人堅持著這段虛無的婚姻，最后累出了心病，需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她每天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等著不會回來的丈夫，我知道于她來說這是一種無形上的折磨。所以最后，她在我生日那天病倒了。」

    想起那天，他的身體還是會忍不住的顫抖，直到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他的，他抬眼望進她溫柔的眼，才繼續(xù)說。

    「她在我生日那天，親手做了蛋糕為我慶生，那一天的她笑得很開心，是那一陣子以來笑得最燦爛的一天，就當(dāng)我以為一切都有可能開始好轉(zhuǎn)的時候，隔天一早，我發(fā)現(xiàn)她吃安眠藥自殺了，就在我身邊?！?/br>
    「醫(yī)生宣告不治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世界就像是殘破不堪的玻璃，我即使再努力想拼湊也無法拼出原本完好的模樣?！菇瓩L的眼淚這時候終于奪眶而出，他哽著聲音，多年以來藏在心底的悲傷逆流成河。

    梁知南緊抿著唇，也掉了眼淚，她一把抱住了哭得顫抖的江橪，就如當(dāng)初那樣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

    「那天晚上她的藥沒了，是我去買回來的，她在我眼前吃了下去，而我卻什么也不知道，她就在我身邊靜靜地睡著了，而我什么也無法為她做……」

    「已經(jīng)過去了，江橪，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要自責(zé)，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jīng)盡力了?！?/br>
    江策說過，他是殺人兇手。

    「是我……是我殺了她……」

    這四個字就像誅心般的難受，痛得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她抱著他，感受到了自己衣服上的熱意，感受到了他無盡的悲傷，她只能不斷收緊抱著他的力道，深怕這個人下一秒就會消失。

    其實簡曼書在校慶那天說錯了，那天并不是江橪母親的忌日，而是她的生日。

    江橪在被江策接回來以后的好一陣子都無法釋懷，當(dāng)他試圖接受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江策當(dāng)年是為了什么才放棄他們的。

    他低頭埋首于梁知南的臂彎里，無比眷戀這個懷抱的溫柔，只有她，一直都只有她，是在他最黑暗最無助的時候，給了他光。

    當(dāng)她眼眶泛紅大聲喝斥著他尋死的行為時，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在告訴他這世界上還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在等著他。

    明明他們是陌生人。

    可是她卻依然義無反顧的救了他，即使自己也怕得要命，一邊哭著，全身都還在不停顫抖著，仍然選擇擁抱了他。

    明明他們只是陌生人。

    但是那樣的梁知南好耀眼，耀眼的幾乎無法讓人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