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乘著此時用力踹開謝子絃，謝子絃還沒來得及起來，一個身影衝過來用力抱住他，確保他無法再做出什么事。

    「乖，冷靜下來看我是誰?！怪x子絃抬眼，撞進(jìn)了一雙茶色的眼睛。

    謝燃冷靜而俊秀的臉近在咫尺。

    「把刀子吐掉好不好？」謝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再溫柔。

    他的額頭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水，剛剛匆匆跑來，聽到小巷中發(fā)出了亂七八糟的聲音又急急趕過來，剛好看到謝子絃赤紅著眼，銜著刀準(zhǔn)備殺人的畫面。

    雖然聲音輕柔而小心，謝燃箍著謝子絃的手臂緊得如同鐵環(huán)，生怕他一掙脫連自己都捅。

    畢竟謝子絃在喝醉的時候也曾經(jīng)說過要?dú)⒘怂?/br>
    謝子絃遲疑了幾秒，緩緩把刀吐到地上，謝燃隨即用膝蓋把刀壓住。

    他緩緩抬頭看著所有虎視眈眈盯著兩人的人。

    居然有十幾人，如果不包含那些倒在地上有些生死不明，有些很感激地看著自己的人的話。謝燃暗暗咋舌，謝子絃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還有一個朋友在附近，我告訴他只要五分鐘內(nèi)我沒有打電話給他，他就立刻報(bào)警?！?/br>
    謝燃冷靜地看著那群和他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聲音聽起來不卑不亢。

    他們再度嘈雜了起來。

    「說謊！」其中一人冷笑道。

    「既然是來救人的，就該從一開始就報(bào)警，你根本就沒帶朋友來吧。」

    ……還挺敏銳。

    謝燃露出了苦笑，帶點(diǎn)無可奈何。

    「我還真的有朋友?！顾D了頓：「我沒騙你們，也不敢，我是接到我弟的求救電話才來的?！顾f到這里，瞟了一眼不遠(yuǎn)處看起來像是報(bào)廢了的手機(jī)：「不過看你們這樣子應(yīng)該也不怕警察吧？頂多被關(guān)個幾個月，很快就出來了，萬一出來后繼續(xù)找我弟怎么辦？」他略一思索，將話接了下去：「像你們這樣的人能不惹還是盡量不惹的好，所以我們一開始選擇先不報(bào)警。雖然不怕警察，但是你們也應(yīng)該會覺得被警察盯上很麻煩才對。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我我弟哪里惹到你們，我們兩個向你們道歉，事情就這樣揭過好不好？」

    這番話本意明明是威脅，卻同時給足了對方面子，把威脅意味盡量淡化。

    當(dāng)然全部的話都是謝燃臨時編的，他沒有空也沒想到要和李堯安做什么約定，他剛才看到這里的場景也被嚇懵了一瞬。

    「……」

    全體安靜了幾秒。

    「走吧?！估洗罂戳酥x燃一眼：「反正他弟也只是被叫來當(dāng)打手，沒做什么，其他人也已經(jīng)打夠了。」

    「謝謝。」謝燃擺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輕聲道。

    話雖如此，謝燃懷疑他是因?yàn)閯偛挪铧c(diǎn)被謝子絃殺死而嚇到了。

    像這樣的人或許是地痞流氓，也不一定殺過人，不過是仗著人多又暴力，恃強(qiáng)凌弱覺得過癮而已。

    謝子絃剛才一發(fā)瘋反而把他們有點(diǎn)嚇住了，自己再說那些話剛好給他們臺階下而已。

    眼看他們越走越遠(yuǎn)，確定不會再有變故以后，謝燃看向還被他緊緊箍住的謝子絃，他看起來慘不忍睹，光是一張臉，都可以感受到他剛才受到了多少暴行。

    「謝謝你?！惯€有其他他完全不認(rèn)識的人一一向他道謝，謝燃一律以假笑和點(diǎn)頭應(yīng)付。

    「可以麻煩告訴我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額……」

    謝燃面無表情的聽完他們零零落落的說完事發(fā)過程。包括其中的幾人意外惹到剛才那群人，雙方在這里約架，他們想了想也有點(diǎn)害怕，于是開始找人來幫他們，謝子絃就是其中一個倒楣人。

    他們說得委婉，謝燃懷疑謝子絃就是被騙過來或逼過來的。

    「清醒了嗎？謝子絃?！怪x燃確定他反應(yīng)過來以后，聲音就沒再像方才溫柔。

    「嗯?！怪x子絃很安靜地回覆了單一音節(jié)。

    「你還站得起來嗎？」謝燃等了幾秒，發(fā)現(xiàn)謝子絃一直不回答，順著他沉默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他一直盯著剛才他吐出刀的地方。

    當(dāng)時刀上還沾有對方腰側(cè)的血跡，雖然刀已經(jīng)讓對方拿走了，有一小片血還是染紅了地板。

    「......我剛剛差點(diǎn)殺人了，對不對？」

    謝燃覺得不對，剛想松開的手臂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動。

    「對不對？」謝子絃的聲音很沙啞，彷彿喉嚨中有小石子在攪動。

    「……你沒有殺人，你只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怪x燃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這個答案，希望不要太刺激他。

    謝子絃沉默下來。

    謝燃也跟著安靜，既然謝子絃心中已經(jīng)有答案，說什么都只是多此一舉。

    沒有人能了解謝子絃現(xiàn)在心中的恐懼。

    他從小到大活在他父親的陰影里，明明什么都沒做，依然被鄙視被恐懼，唯恐有一天他會步上父親的正途，這也是謝子絃最害怕的。

    如果有哪一天，他自己成了其他人口中所辱罵的那個人，他能夠怨誰？

    如果從小到大，他所遇過的鄙視和罵名，成功套在長大后的自己身上，那么小時候的屈辱是不是就會變得罪有應(yīng)得？

    謝子絃忽然笑了起來，他還記得自己的頭剛才被踩過，特別注意不要讓頭發(fā)上的灰沾到謝燃的衣服上。他以為自己會哭出來，可是他的眼睛乾得要死，一點(diǎn)想哭的徵兆都沒有。

    謝燃幾乎是第一次看到謝子絃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在笑什么？謝燃忽然覺得自己無法解讀了。

    他忽然想起了謝子絃喝醉以后差點(diǎn)掐死自己的那晚，他當(dāng)時半挑釁地對謝子絃說「你說你想殺我」時，謝子絃是不是也暗暗感到恐懼？

    謝燃忽然將謝子絃的頭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別笑了，想哭就哭出來。」他甚至不敢看謝子絃的表情。

    謝子絃是一個被大環(huán)境毀掉的一個人。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承受著各種莫名的惡意。如果他真的扭曲了心靈，變成了一個殺人犯，絕對不是來自他爸的遺傳或者影響，而是因?yàn)樗袑λ辉鴳驯埔獾娜耍驗(yàn)樗麄兊暮ε?，他們的冷眼旁觀，他們強(qiáng)扣罪名?？墒撬麄儾粫?，也不會想到，他們只會覺得「啊，他原來真的是和他爸一樣的人，好可怕！」。

    可是謝燃知道，謝子絃是個很好的人。雖然國中曾經(jīng)迷茫，他努力的避免踏上父親的老路，雖然別人對他不友善，他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恨他們，不可以怪他們，就算潛意識中依然痛苦，痛苦得想殺掉那些讓他難過的人，可是這只是人的天性。

    殺人犯的孩子可以很善良。

    謝燃忽然覺得自己小時候理所當(dāng)然地忽略謝子絃，理所當(dāng)然的覺得自己不欠他，謝子絃遭遇到什么事都與自己無關(guān)的行為，簡直就是垃圾。

    「可是謝燃。」謝子絃認(rèn)真的抬起頭看他，眉梢眼角還帶著笑意，謝燃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謝子絃笑的時候，眼尾會微微勾起來。

    謝子絃笑著對他說：「我哭不出來?！?/br>
    在此說明一點(diǎn)，我沒參與過幫派斗毆，所以剛才相關(guān)情節(jié)都是杜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