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對我說呢？”

    “……王憐花隨心所欲，希望你能當(dāng)個說客?！?/br>
    白玉堂和王憐花不對頭，說起真心實意夸他的話時也顯得像在說違心話，“他精通杏林之術(shù)，既然能讓沉疴纏身的蘇夢枕好轉(zhuǎn)，應(yīng)當(dāng)也能治好太子——即使治不好，叫他看看總是沒錯的?！?/br>
    趙決明沉思片刻，隨后誠懇道：“我認為，你親自對王前輩這么說他會更高興?！?/br>
    白玉堂呵呵一笑：“王憐花是寧可聽你的也不愿聽我的，我倒不至于自討其辱?！?/br>
    這說得未免太夸張了些。

    趙決明向白玉堂應(yīng)下此事，兩人在岔道口分開，他回到李宅，眾人已經(jīng)歇下，只有院中亮著一個燈籠。

    他望著紅燈籠，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分外平靜。

    *

    諸葛正我如白玉堂所說的那般，面圣時尋了個空檔，將此事對官家提起。

    趙佶下意識地便想推拒。太子中毒是真的，可病是假的啊，若是叫王憐花看出些什么，屆時如何糊弄又是個大麻煩事。

    諸葛太傅看出他的想法，左臉寫著“不贊同”，右臉寫著“不能諱疾忌醫(yī)”，表情分外嚴肅。

    趙佶：“太醫(yī)署的御醫(yī)都看不出，王憐花就能看出了么？”

    諸葛太傅：“官家不知，金風(fēng)細雨樓的蘇樓主便是在王憐花的調(diào)理下有所好轉(zhuǎn)?！?/br>
    趙佶：“……”

    他這下說不出話了。

    金風(fēng)細雨樓為沉疴纏身的樓主尋醫(yī)問藥，早些年趙佶也曾派御醫(yī)為蘇夢枕診治，然而始終不見其有好轉(zhuǎn)。趙佶見他的次數(shù)不多，然而次次相見都能嗅見對方周身的藥味，同時也總會替對方的病憂心一把。

    而如今諸葛太傅告訴趙佶，蘇夢枕的病有好轉(zhuǎn)了。

    趙佶：“這得看阿桓如何想……”

    諸葛太傅：“臣可與官家一同去見太子殿下，殿下與決明少俠交好，應(yīng)當(dāng)從其口中聽過王憐花的名字，不如看看殿下怎么想?！?/br>
    他這么說著，同時心中也在為趙佶下意識顯露的推拒而感到奇怪。

    官家在得知王憐花即“云槐姑娘”后態(tài)度古怪，但看起來并沒有十分討厭他。那份下意識的推拒，便顯得莫名其妙了。

    趙佶無話可說，敲著桌子想了會兒，心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替身少年既然能將御醫(yī)少年糊弄過去，一個王憐花應(yīng)當(dāng)也不妨事。

    于是趙佶與諸葛正我往東宮而去，此時太子殿下正在書房中看書。窗旁的書桌上堆滿了書，陽光透過窗欞照入書房，少年抬頭，瞧見兩人后露了個笑，輕快地道：

    “爹爹，太傅。”

    他笑得輕松溫和，只是面色蒼白，在陽光下有幾分接近透明的光澤。

    趙佶走在諸葛正我前頭朝太子使了個眼色，太子微不可查地頷首，放下書，下來迎接兩人。

    諸葛正我將先前對趙佶說過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趙佶在一旁揣著手，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毛，希望這位替身少年能理解他的意思。

    但趙佶忘了一件事，他自己都無法推拒，更何況太子，故而太子找了兩個理由，都被諸葛正我以不贊同又堅決的態(tài)度駁回了。

    趙決明：“……”

    趙佶：“……”

    諸葛太傅是父子二人的太傅，兩人對他敬重有加，更何況對方是好意為之，這事便這么定下來了。

    定下之后，諸葛正我便決定立刻出宮去詢問王憐花的意向，告辭之后便離開東宮，只留趙佶趙桓父子倆在桌旁面面相覷，隨后趙佶嘆了口氣。

    “王憐花醫(yī)術(shù)當(dāng)真如此精湛么？”趙佶問替身少年，“阿桓只提過一兩句，我倒真不知王憐花竟然還替蘇夢枕看過病?！?/br>
    趙桓本人也嘆了口氣，附和道：“殿下本人亦是才知道不久?！?/br>
    趙佶：“太傅一心為太子，可你又沒病……你有自信將王憐花糊弄忽悠過去么？”

    趙決明：“……應(yīng)當(dāng)……能?！?/br>
    趙佶：“……”

    可你看起來十分沒有自信……

    第84章 金風(fēng)玉露（三）

    秋意綿綿，王憐花攜著一身涼意，帶著自家的小外甥，踏入東宮。

    東宮院外有一棵近兩丈高的柳樹，枯黃的柳葉隨風(fēng)而落，枝條搖曳，透出幾分蕭瑟凄涼之意。

    阿飛被安置在殿外，而王憐花在侍從的引領(lǐng)下去面見太子——這番事態(tài)發(fā)展連王憐花自己也覺得甚是奇妙，但此時此刻他確確實實在皇宮之中，并且即將要為太子診治。

    太子殿下樣貌俊秀，微垂的眼角讓他顯得分外溫和，與趙決明截然不同。

    他的形象王憐花所構(gòu)想的模樣十分貼合，王憐花對這位少年太子微微一笑，一本正經(jīng)地拱手行禮。

    “在下王憐花?！?/br>
    他道。

    太子殿下平靜地微笑：“孤從決明口中聽過閣下的名字，久仰大名?！?/br>
    王憐花眉毛一挑，心想這兩人是真的關(guān)系好。

    趙決明在諸葛正我上門拜訪又離去之后曾坦言希望他能替太子殿下診治。即使趙決明不說，王憐花也會去，一是為看看太子殿下的怪病，二是能夠堂堂正正地入皇宮，趙決明的想法實際上無所謂。

    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顛倒風(fēng)云的天下權(quán)，朱色宮墻將人間一分為二，一方是寂寥與威嚴，一方是繁華與晝夜。

    紫禁城不愧為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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