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32節(jié)
楚狂人動了動手臂,纏在他身上的術(shù)法枷鎖就碎掉了。 白芽眼中終于露出絕望。 她不可能把信仰系統(tǒng)交給別人,不可能讓別人掌控自己的性命。 在楚狂人問她功法的時候,她就知道楚狂人雖然看上去兇惡,但已經(jīng)傷重到無力探查她體內(nèi)情況了。 所以她準(zhǔn)備再賭一把。 可惜她賭輸了。 楚狂人卻并沒有立即殺她。 “你還有什么秘密?”可怕的魔氣壓向白芽的心神。 信仰之力的防護像紙一樣碎掉了,白芽無法自控地想到她最擔(dān)心的人和事。 她想到了朗擎云。 他帶著血銹刀那么久,竟然沒有死在別人手里,而且拜入了劍閣。 但她不后悔。 她那時若是不賣了朗擎云,也活不到現(xiàn)在。 她強烈的神識波動被楚狂人捕捉到了。楚狂人逼著她將所有細節(jié)一字一句的都講清楚。 白芽冷著臉,她已不再做出之前種種偽裝出來的或溫柔或祈憐的模樣。 楚狂人聽完后,卻笑道:“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可比之前要好看多了。 “我問你:五靈宗的日子是你之前夢寐以求的,你為什么還不滿足?” 白芽聽見這個問題,美麗的眼中流露出恨意:“我為什么要滿足?” 她要殺楚狂人,楚狂人必不會再留她性命。她索性放開了發(fā)泄: “這些我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那些人生來就能得到!甚至得到的更多!更好!他們?yōu)槭裁催€不滿足?! “我為什么要滿足?! “我過過最悲慘的日子,我和野鼠搶食,陪任何一個看得上我的男人睡|覺,就為了換一口吃的。他們騙我、打我、欺我、唾罵我,我都忍了。因為我要活下去。 “假如我滿足了,假如我屈服于他們恩賞給我的這點爛骨頭!就好像我承認(rèn)了我生來便如此低賤!滿足于那些別人生來就能得到的東西,仿佛我生來就該過之前那樣的生活!” 楚狂人聽了之后,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松開鉗制著白芽的手:“我不殺你。” 白芽愣了。 她想要殺楚狂人?,F(xiàn)在也想。只要有機會,她就一定會殺他。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秘密。 楚狂人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為什么要放她? 難不成這個魔修竟是個迂闊的好人不成? “我是惡人。”楚狂人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我但凡還有一絲活命的可能,就殺了你和你的部族,奪了你的金手指,用你們的氣血療傷?!?/br> “我屠城、食人,我殺過的人,他們的血積在一起,能填滿十座湖! “我守家國、護百姓,我救過的人,他們肩并著肩站在一起,也能擠滿十座城!” “誰來斷我的功過對錯?!誰來判我的命運苦樂?!” 楚狂人哈哈狂笑起來: “誰定的仙道?誰定的魔道?誰讓我生?誰讓我活?誰讓我走上這樣的道?” 他已然又發(fā)了狂,這一次沒有誰再cao控他。 他伸手罩住白芽的頭頂:“好啊!好??!我將死之時還能遇到了你這么個人!” 強悍的法力從白芽的百會xue涌入,沖開她的每一寸經(jīng)脈,沖刷她的身軀,將她的修為強行拔高。 “去吧,拿著我的修為!”楚狂人將所有法力灌入白芽體內(nèi),“讓我看看你這極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的人,能走到哪一步!看看乾坤留給你這樣的人,是一條什么樣的道!” 等白芽適應(yīng)了這股修為,再重新睜開眼時,眼前的楚狂人已變成了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他的氣息時斷時續(xù),隨時都可能死去。 白芽張了張嘴。她想問他是誰,想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把所有的疑問吞下,只問了一個問題:“你有什么愿望?” 楚狂人聽見她的話,笑了一下。 他被這個問題勾起了回憶。他想起了他手下的那群兵。 他們在他落魄的時候跟著他,在他鼎盛的時候跟著他,干過守家衛(wèi)國的英雄事,也干過喪盡天良的兇惡事。 他已經(jīng)好幾百年沒想起過他們了。 楚狂人動了動嘴唇。 祭祀沒有意義。 “好好活下去吧。” 他的頭垂了下去。 白芽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對他叩了一個頭,用火將尸骸燒盡。 …… 北涼洲。 “一個月……”方拂歌輕喃。 時間不多了啊。 “你在說什么?”夏遺問道。 “我在想,也許我該告訴你一些事?!狈椒鞲璧馈?/br> “什么?”夏遺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不安。他下意識拔劍揮劍。 可怕的殺意彌散了周圍,方拂歌的身影被殺意沖撞破碎,可轉(zhuǎn)眼又化作一只只飛舞的蝶。飛舞的蝶又被殺意破碎成點點星屑,夢一般美麗附到夏遺身邊,在他面前匯聚成一個身影,他好像有著方拂歌的臉,又好像有著夏遺的臉。 星屑匯聚成的手臂捧住夏遺緊繃的臉,方拂歌如夢似幻的眼看著他,那雙眼幾乎是哀憫的: “雖然你一直在防備我,可惜……當(dāng)你成為魔修后,就注定了你一切的努力在我面前,都是無用的。” 夏遺陡然什么都看不見了。 他已沉入那雙如夢似幻的眼睛里,手中的劍掉在地上,所有殺意都散了。 他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感不到。他好像在下墜,最后只聽得有誰的話在他耳邊消散:“別怕?!?/br> “我只是要帶你去看看,告訴你你的苦難從何而起……” …… 九百年前,夏遺墮為魔修,他一路闖到北涼洲,踉踉蹌蹌跌倒在不歸阜,像一頭孤獨舐傷的野獸。 體內(nèi)的仙靈之氣在轉(zhuǎn)化成魔氣,那滋味像沸油在血管里流淌。 他的法力,是最尖銳執(zhí)著的劍氣,哪怕面對同樣是自體而生的魔氣也抗?fàn)幉恍?。兩種法力在他體內(nèi)如兵戈交擊,撕得每一寸經(jīng)脈斷裂又愈合。 已經(jīng)有魔修發(fā)現(xiàn)這個墜落下來的墮魔修士,他們未必認(rèn)得出這就是劍閣閣主夏遺,卻認(rèn)得出這是個狀態(tài)很不好的肥羊。 他們圍過來,像鬣狗圍住一頭受傷的狼,準(zhǔn)備撕咬下他的血rou。 夏遺狼狽地半跪在地上,衣衫半破,被他滲出的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群魔圍獵著他,可他手中連一柄劍都沒有了。 他只用一柄劍,這柄劍已經(jīng)折了。 終于,第一頭鬣狗忍受不住血腥氣的誘惑,試探著向他撲過來。 夏遺伸手攥住一根野草,扁平的、窄長如劍的野草。他生生將之從地里扯下來,攥著它像攥著一柄劍,攜著血與兇煞穿透了第一個魔修的喉嚨。 可是第二個、第三個……魔修緊接而上,他們從這兇戾且不留退路的一劍當(dāng)中窺見了他的虛弱。 魔修都是狡詐的。不留退路的兇狠,只會叫他們窺破搖搖欲墜的情況。 他用野草當(dāng)兵器,是不是身上連一件能用的攻擊法器都沒有了? 但夏遺轉(zhuǎn)眼就殺了第二個、第三個魔修,越到后來,他的劍反倒越來越兇。 魔心在他體內(nèi)蓬勃地跳動著,像掙脫樊籠的飛鳥,雀躍地引導(dǎo)著魔氣侵占這具軀體的每一寸領(lǐng)地。 鋒銳的仙靈之氣還在頑強地對抗著魔氣,就像他曾經(jīng)那么努力地去對抗魔心對他的影響。 他練就了這世上最厭惡魔氣的法力,寧可與魔氣同歸于盡。 耳邊處處都是金鐵交擊的兵戈之聲,分不清是野草與魔修發(fā)出的還是法力與魔氣的。 野草承受不住他的殺意,炸碎成無數(shù)纖維,他就再拔一株,再殺一人! 到處都是野草。 多得很吶! 聞風(fēng)而來的魔修死了大半,終于有人認(rèn)出這個狼狽的墮魔者是誰了。 “夏遺?!劍閣閣主?!” 他那染透了血的衣角上,豈不正是劍閣的紋飾? “他怎么會墮魔?!” 魔修的失聲更激起了夏遺的兇戾。他隨手折斷一個魔修的法劍,仍用手中的野草殺人。 夏遺……他還清醒嗎?那雙眼浸透了兇戾,他是不是已經(jīng)瘋了? 魔修們開始逃跑。他們是沖著利益而來的,并不想把命送在這里。 夏遺殺盡了眼前的魔修,他并沒有去追逐其他魔修。 野草葉上濺滿了血,地上的血rou尸骸鋪了厚厚一層。 他站在野草與尸骸當(dāng)中,身上滴答著血。 這是一座陌生的山丘。四處都是陌生的血腥氣。 夏遺低頭看了看手心中染血的半截草莖,像被折斷的半截劍。 他忽然伸手丟開這半截草莖,用力地扯去所有這劍一樣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