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2節(jié)
他的心思瞞不過人家,他也清楚自己沒有用兩只筷子就破開碧麻山六匪陣勢的能耐。既然如此,他還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希望這個因為借一件斗篷而相識的人,是個不懷惡意的人。 可是朗擎云在看著雙文律時,忽然明白了之前白乙為什么會被逼迫得汗出如漿、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了。 他此時正深刻地體驗著白乙那時的感受。 那種可怕的、無可逃脫的壓迫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長,幾乎要他窒息。但他此時還能說一說話。 “你說得都對?!崩是嬖瓶吭谝伪成系募贡乘神Y下來,“我既沒有師長,也沒有經(jīng)驗?!?/br> “三個月前,我還是一個普通人,每天都在為生存、為錢財煩惱。我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活。 “后來,我意外得到了入道的機緣——一枚道種。” “如果你是為它而來,或許你知道它是什么東西?” “這個問題你已問過幾個人?”雙文律道。 “四個。后來他們都死了?!崩是嬖频?。 他剛得到道種的時候,比現(xiàn)在更不會偽裝。有四個人都從不同的地方覺察到了他的破綻。 “他們都說不清‘道種’是什么,但好像都覺得它是個很珍貴的東西,都想要殺掉我奪了‘道種’?!崩是嬖菩α诵?。但他的笑并非身懷重寶的高興或得意,反而是一種帶著苦澀的諷刺。 “道種指引我踏上了修行道,它教我一心堅定,我覺得很對;它教我不為情擾,我也覺得沒有問題。 “所以我減少了與家人的聯(lián)系。” “可是對道種的要求來說,這還不夠。 “修行不該有羈絆,越放不下的,越要斬斷。” 朗擎云已經(jīng)說了很多,但他還沒有停。 雙文律也沒有動,他帶給朗擎云的壓迫力一直在增長。朗擎云的承受能力竟也一直在增長,他越往下說,原本熱情真摯的眼睛,就越冷漠可怕。 “我有六個meimei,三個弟弟?!崩是嬖凭鸵赃@樣一張越來越冷硬的臉說起了他的家人,“原本我還有一個jiejie?!?/br> “我們都是她撿來的棄兒,她靠賣笑養(yǎng)活我們。 “后來她死了?!?/br> “我成了最大的一個。但無論我如何努力,也養(yǎng)不起這么多人。城鎮(zhèn)里的丁口稅太高,除非丟掉幾個人,否則我們都得餓死。 “于是我們搬到了城鎮(zhèn)外,城鎮(zhèn)外沒有丁口稅,但有妖魔鬼怪?!?/br> “那時候我很感激道種,因為有了它,我們不必再擔心城鎮(zhèn)外的妖魔鬼怪?!崩是嬖坪鋈恍α艘幌?,他的笑也冷冰冰的,“我是為了家人都能活下去而修行,我怎么肯聽它的話去殺親證道?” 這可怕的四個字被朗擎云念得殺氣森然,已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個熱心良善的青年影子。 “我越不肯殺,它就越要我殺。我甚至不敢放開修為。 “我不肯聽它的話去修行,所以…… “我也絕不肯死!” 朗擎云的目中已經(jīng)沒有了一點溫度,他的殺氣也已凝聚到最頂點。他此時展現(xiàn)出來的修為,遠比之前與碧麻山六匪交手時要高得多,也可怕得多。 那柄藏在背簍里的短劍,已快得化作一線幾不可見的白光! 但這一線鋒利的白光,卻又突兀地停成了一柄劍。 它就停在雙文律的面前,劍尖抵在指尖上,不能寸進。 朗擎云僵在原地。 一道更鋒利無匹的劍意,已從那指尖穿過他的劍身、他的手臂,一路斬進他的胸膛,斬開他無法自控的殺念! 朗擎云僵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活著。 那道劍意遠比他所能極近的劍意更鋒利、更要斬盡一切牽絆,可它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以至于將他穿胸而過,卻又使他毫發(fā)無傷。 這樣的劍意,竟可以沒有殺意嗎? 朗擎云跌坐回椅子上,手中還握著那柄短劍,神色卻很茫然,也沒有了之前那種可怕的冷煞。 他胸中無法自控的冷煞與殺意,竟已被方才那一道穿胸而過的劍意斬了個干干凈凈。這讓他感受到了已許久未有的輕松。 “我……”他喃喃開口道。 “聽?!彪p文律卻道。 “聽什么?”朗擎云下意識反問,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 許許多多的聲音,走路聲、倒茶聲、談笑聲……所有他方才忽視的聲音,此時都鮮活地沖刷進他的心中。 修行要一心堅定,可是該堅定于什么?修行要斬斷牽絆,可牽絆是什么? 道種說他該堅定于修行,道種說他的家人是該斬斷的牽絆。 朗擎云在這鮮活又紛擾的種種聲音中,又聽到了茶館一樓幾個書生的辯論聲音。 湖中斷橋建了八年,卻一直未成。因為老榕樹的根實在太廣、太深,又太有力,如果不把它伐去,用不了多久,它就會把橋基給毀掉。 他們在辯是否該為修建道路而伐去老榕樹。 一個說:老樹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才長成如今這個樣子,實屬難得。 另一個說:不修橋每天耽擱多少人多少時間繞湖,大好光陰都被浪費在路上。 雙方爭來爭去,道理講了無數(shù),都不能說服對方,聲音也越來越激烈。 朗擎云空空茫茫地聽著。 書生道:“……是人修道……” “……還是道修人?”雙文律道。 朗擎云如冬天后頸里落進個雪球般打了個激靈。 雙文律卻已起身。 “等等,你……”朗擎云緊跟上去。 雙文律的腳步看上去很悠然,朗擎云卻怎么也攆不上,只能綴在雙文律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他跟著雙文律下了茶樓,走上石橋,又走到石橋盡頭。 前面已經(jīng)沒有道了。 雙文律卻還在向前,他向前一頭撞進了老榕樹里。 朗擎云想也未想,跟著他一起撞了進去。 他眼前一花,漫天落白,皆是梨花瓣子。 朗擎云愣了一愣。他們已從秘境里出來了,仍回到那棵大梨樹下。 其他三個人已都出來了,只剩下蔡酥紅。 不多時,蔡酥紅也從梨樹里走了出來。 蔡酥紅在秘境里愁了半天,對系統(tǒng)發(fā)愁出來后該怎么和其他人解釋。 畢竟進去之前,她跟人侃了一堆秘境里的情況,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情況毫不相干。 “你說你干嘛不早告訴我?我也就不跟人家說我進去過了?!辈趟旨t抱怨道。 系統(tǒng)默默背鍋。 不過出來后,這件事倒也沒用蔡酥紅解釋。 那三個人已經(jīng)自己有了答案。 “我看那秘境中的情形,似乎在更久遠之前?!?/br> “也許這個秘境就是會在此地不同時間的場景內(nèi)變幻?!?/br> “蔡老板之前進去所見的荒野遺跡,應當比我們這次進去所見的景象更靠后,正是我們現(xiàn)在所見這片城池的殘跡。”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辈趟旨t連連道。 不用解釋了好開心! 這三個人提起各自在秘境當中的經(jīng)歷,差不多都是在尋到靈物后,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不知怎么就出來了,再想進入秘境卻已是不能。 第一個人是在韭菜田里尋到了一株靈草,第二個人發(fā)現(xiàn)有家人用來壓酸菜缸子的石頭是塊靈鐵,第三個人聽完他們的講述直苦笑,他在秘境里瞧見了一根雷擊木芯,但那木芯,卻是串在一個小兒手中的糖葫蘆上。 “我想這秘境并非天然形成,或許是某位前輩與我們開的玩笑。”其中一個道。 “我也如此感覺?!绷硪粋€道。 蔡酥紅聽他們討論,頗為心滿意足,對系統(tǒng)道:“雖然他們拿得都是我的家底兒,但這種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的感覺真不賴!” 系統(tǒng):……呵呵。 他們談起收獲,也是為了分配。雖然說各人收獲歸個人,但蔡酥紅是秘境發(fā)現(xiàn)者,要給她多分一份。 沒有人問雙文律和朗擎云得到了什么,若非他們相助,碧麻山六匪的事情就無法解決。 處理完這些之后,他們這些臨時聚集起來的人也該各自分開了。 分別前,其中一個人忽道:“我接下來打算離開遂州了。” 他看向幾個人,目光頗為認真:“碧麻山六匪不只是沖著這個秘境來的?!?/br> “我原本也不是沖著這個秘境來的,我來這里,是因為暗市中最近流傳著一個消息——” “有一件異寶,即將在遂州出世。” 第12章 “得到這個消息后,我就想來遂州碰碰運氣?!边@個人繼續(xù)說道,“最近人心動蕩,如我一般作想的修士一定很多。如碧麻山六匪這種角色也一定不少。 “遂州要亂了?!?/br> 他說完后,拱拱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已認清遂州的危險,從被異寶吸引的迷障中清醒過來。碧麻山六匪已不是他能應對的角色,以后遂州越來越亂,他又會在遇上什么樣的危險? 無論那異寶是什么,都不是他能消受得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