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分鐘，冬璽澄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他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順帶提出一個他思考許久的要求。

    「那個──譚先生……」接收到對方有些不悅的眼神，他才改口，「好，艾斯，我想回家一趟?！蛊鋵嵥惶晳T叫出本名，不過譚艾斯似乎很不喜歡他像其他人那樣喊，眼神中有很明顯的暗示。

    「現(xiàn)在?！?/br>
    冬璽澄眨眨眼睛，「可以嗎？」見譚艾斯點點頭，他立刻把餐具收上托盤，拿到廚房去交給主廚進行清理，然后又跑了回去，深怕譚艾斯又突然改變主意。

    譚艾斯自然牽起他的手，往地下停車場去。冬璽澄盯著互相牽住的兩隻手，隱隱覺得有些彆扭。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譚艾斯真的沒必要時時刻刻把他當成容易走失的小孩子吧？

    除此之外，他還想到譚艾斯為了安撫他的驚人之舉──顏旭時說過譚艾斯的心理有些問題，也不知道他父親是怎么教他的，可以抓著人就亂親嗎？唉，現(xiàn)在這個重責大任落到自己頭上，這要怎么教??？他以前健康教育及兩性課程基本沒在認真聽的啊！

    認真想著想著，眉頭皺在了一起，譚艾斯一回頭就看見了這個十分苦惱的表情。

    「不想去？」

    冬璽澄驀然回神，「??？想??！我想回家！」他真的很想回家。不是說這里不好，但怎么樣仍比不過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譚艾斯選了一臺黑色轎車出門，他完全不需要導航，可見對于冬璽澄住家附近的的環(huán)境有多熟悉。開了大約四十分鐘的路程到了市區(qū)，市區(qū)里有一塊被劃分為住宅區(qū)，相對安靜且道路整齊劃一，冬璽澄的家就在住宅區(qū)的某棟大樓中。

    開到停車場門口，冬璽澄忽然想起──自己哪有帶鑰匙出門？太著急想回家，結果最重要的東西都忘了！

    下一秒，譚艾斯不知從哪里生出感應器，停車場大門自動升起。

    「欸？你怎么會有感應器？」

    譚艾斯理所當然地說：「你身上拿的?！?/br>
    冬璽澄一頓，心想也對──畢竟車禍后就被譚艾斯「撿尸」了，身上的貴重物品八成都在他那里收著，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隨身攜帶。

    兩人搭乘電梯一路來到十二樓，冬璽澄站在家門口，辨識系統(tǒng)先是掃過他的臉孔，然后響起警示聲──陌生臉孔無法感應開門。

    明明是自己家，卻被拒于門外。

    此時，譚艾斯拿出感應磁卡，冬璽澄接下，眼中不經意瞄過上面有著一些血跡，八成是自己的。

    一打開門，屋內保持得相當乾凈，不像是一個多月都沒人回來住的模樣。冬璽澄正感到奇怪，譚艾斯先說了：「我來過幾次，打掃?！?/br>
    冬璽澄愕然，「你、你跑來這里打掃？」

    譚艾斯點點頭，似乎覺得并沒有什么不妥。

    冬璽澄搔了搔頭，「好吧，你幫我掃，現(xiàn)在我也幫你管家，互相一下，禮尚往來。」邊說，他脫掉鞋子走進玄關。

    回來這里的目的并無其他，就是想看看父母親的房間。數(shù)十年過去了，當初他們出事之后，冬璽澄本能地想逃避這個事實，所以有關他們的一切都塵封起來，不再輕易觸碰。如今想來，卻覺得自己可能遺漏了什么。

    或許，他們是有東西想要留給自己的。

    「嗯，我去找找東西，你隨便坐坐吧?！拐f完，他就走到主臥房去，輕輕帶上了門。

    譚艾斯正打算走到沙發(fā)旁坐下，來電聲音一響，他低頭看了一眼那組號碼──來自方家。響了幾秒鐘，他才滑開螢幕接起，但一句話也沒說。

    「譚，方便說話嗎？」

    譚艾斯淡淡說：「嗯?！?/br>
    方朝東呵呵一笑，「為了給小允一點教訓，你還真下得了手。知道這短短幾天──方豪的市值蒸發(fā)多少嗎？」

    譚艾斯沒細算，估計有個幾千萬，或是上億吧。

    方朝東語帶勸戒：「你這孩子，如果不懂得點人情世故，有些人就會更容不下你。雖然我是你舅舅，也不能一直保著你?！?/br>
    他直言：「我不需要方先生的任何保護?！?/br>
    方朝東無奈一笑，「算了，我的確管不動你。后天是你母親的忌日，有空的話，過來一趟吧。正巧，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是你母親留下來的?！?/br>
    譚艾斯沒有回答。

    在他的認知里，他是沒有「母親」的。他的世界中從小看見的只有父親。所以，他跟方家不熟。方家更是一直沒有把他當作其中一員來看待。倘若不是他如今的資本夠雄厚，大概只會被方家視為一個本不該存在的污點。

    「那天小允也會回來，你們是表兄弟，不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有什么話說開就好?！?/br>
    「嗯，晚安?！棺T艾斯果斷切斷了通訊，一點都沒有要等長輩先掛電話才算有禮貌的意思。

    方朝東聽見斷訊的嘟嘟聲，喃喃道：「譚予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啊?！?/br>
    此時，冬璽澄站在床邊，神色呆愣。床頭墻上掛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穿著婚紗的年輕男女臉上笑容幸福洋溢，女人懷中還抱著一個顯然剛出生的嬰兒，嬰兒雖然陷入深沉的睡眠，但唇角勾起淺淺弧度，小臉酒窩迷人，甚是可愛。

    冬璽澄緩緩伸出手，碰上了那張全家福照片。這是他們唯一一張合照。指尖沿著相框邊緣撫下，在相框轉角處，他猛然發(fā)現(xiàn)一個按鈕，遲疑一下，他按了下去。

    照片忽然射出投影，兩個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影站在他面前，對他露出溫柔神色。

    「冬冬，是mama?！古伺P起笑容，卻掩不住難過神色，「原諒爸爸mama……沒辦法陪你長大……」還沒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

    男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繼續(xù)把話說完：「冬冬，不管未來發(fā)生什么事，你只要記住──爸爸mama永遠愛你。我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人。那樣，我們就放心了?！?/br>
    畫面突然定格。

    冬璽澄倘若能夠流淚，此時八成也會像女人那樣無法克制。他的雙肩顫抖不止，忽然，一隻手從后面摟住他的肩膀。他驀然側目，看見譚艾斯俊秀的側臉。

    譚艾斯盯著這個投影，開口承諾：「嗯，我會照顧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