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鈴總算知道李盈盈為什么只介紹校刊社里部分學(xué)長姊給她認識，想必那些人都是一伙的，藏了壞心思在背地里看她笑話。

    李盈盈從兜里拿出手機，找出賀鈴一刻前才從別人那兒看到的照片，笑得愉悅而惡劣，「要想吸引他人的關(guān)注就得適時製造話題，小胖妹介入校花的戀愛，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好奇其中內(nèi)幕？」

    賀鈴如墜冰窖，寒意從腳底向上攀升，一點一滴將她的血液凍結(jié)。依李盈盈在校內(nèi)的知名度，她可能不用半天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你知道?？绯宋幕饬x還有什么特點嗎？那就是成員必須經(jīng)常掌握校園內(nèi)的事情，并訪問、接觸許多學(xué)生，有需要的話也能在過程中悄悄把消息放出去?！估钣⑿χ鴩@息，「可惜我們沒有新聞社，不然出個校報應(yīng)該更有看頭。」

    「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我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你?。俊官R鈴顫著聲音問，既氣憤又難過。

    「從小到大我總被夸獎長得漂亮，但對我來說那不只是一種稱讚，更是一種詛咒。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關(guān)注之下，但凡有一點瑕疵就得承受他人的失望，所以我拼了命地在所有事情上力求完美?！?/br>
    李盈盈收起笑，眼神陰鬱得可怕，「而你呢？有著好看的臉蛋，卻放任自己活成這副豬頭樣，還每天像個傻子一樣喜滋滋的，我真不知道你臉皮得多厚才能活到現(xiàn)在?！?/br>
    賀鈴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至今所受到的謾罵竟是因為如此荒謬的理由，「就因為這樣？」

    「什么叫『就因為這樣』？你若是有過和我一樣的經(jīng)歷，絕不可能說出這種風涼話?！?/br>
    李盈盈毫不留情抓起賀鈴的頭發(fā)，賀鈴驚叫一聲，被逼迫著抬起頭用總是藏起來的雙眼與李盈盈對視，憤怒在美麗的雙眼中瘋長，似乎要將她焚燒殆盡。

    她確實無法體會李盈盈的感受，一個天上繁星一個地面塵埃如何能相比擬？即使能想像李盈盈一直以來的遭遇和壓力，她們?nèi)耘f是全然不同的個體。

    而那個在咖啡廳遇見的男人告訴她，沒有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傷害她。

    賀鈴抓住扯著她頭發(fā)的那隻手，用畢生最大的勇氣瞪視李盈盈，眼眶嫣紅，每一寸都是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與折磨。她啞著聲音道：「你嘴上說著力求完美，難道沒發(fā)現(xiàn)你對我做的這些事根本就與你所說的相違背嗎？你可以因為任何理由討厭我，但是你不該，也沒有權(quán)力中傷我?！?/br>
    「你閉嘴！」

    李盈盈失控地喊了一聲，將賀鈴甩了出去，向來游刃有馀的姿態(tài)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賀鈴抱緊顫抖的自己，倔著脾氣續(xù)道：「你說我把自己活成這副樣子，在那之前你不如先看看你自己?！?/br>
    丑陋的到底是被奉為女神的她，還是時常被人嫌棄的她？

    在李盈盈再度有所動作前，賀鈴不顧自己被扯得凌亂的發(fā)逃也似地離開，彷彿有獵食者緊追在后。

    直到躲進廁間鎖上門，她將臉埋進雙臂之間，強忍一路的淚終于決堤而出。

    ……

    賀鈴成了第三者的事在學(xué)生之間像病毒一般蔓延開來，班里不待見她的人對她更加冷淡，原本還能聊上幾句的也逐漸減少與她往來，她雖然感覺又委屈又無奈，但面對李盈盈與其同伙，勢單力薄的她根本無計可施，只好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到課業(yè)上。

    徹底決裂后，李盈盈時不時仍會要人把她叫出去，習(xí)慣那些一成不變的嘲弄后她反而覺得學(xué)長姊們天真得可愛，嘻笑嘲諷后來全被她當作雞鳴狗吠，心里淡然默背課上教的文章。倒是李盈盈從不加入言詞攻擊的行列，總是待在一旁冷冷觀看，有時甚至在把她找出去后就放她在一邊什么都不做。

    大概是覺得一直取笑沒什么反應(yīng)的她也沒樂趣。

    這段日子她見過幾次張慎，總是和李盈盈同進同出，怕別人不知道他倆是情侶關(guān)係。

    奇怪的是賀鈴仍覺得他們一點都沒有戀人的感覺，猜測兩人只是有什么原因才假裝在一起，畢竟張慎有時候會評價學(xué)姊們的行徑很無聊，間接幫助她提早離開那讓人不自在的地方，完全不像同伙。

    另一件讓她感到疑惑的，是李盈盈的情緒愈來愈陰晴不定，行為也讓人難以捉摸，唯一不變的就是喜歡「找人玩玩」。繼她之后另一位受害者是同為?？绲囊荒昙墝W(xué)生葉子墨，是個內(nèi)向文靜，樣貌精緻的陰柔型少年，學(xué)姊們說東他便不敢往西。

    她不禁想，要是李盈盈再多找?guī)讉€人他們大概就可以組個陪玩聯(lián)盟了。

    當賀鈴以為會這種微妙的狀況會持續(xù)到三年級畢業(yè)時，李盈盈一日竟對她的長發(fā)起心動念，放學(xué)時把她帶到偏僻的角落，露出久違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慄。

    「我覺得學(xué)妹的頭發(fā)好像有點太長了呢。」李盈盈拿出剪發(fā)用的銀色剪刀，尖銳的刀刃泛著冷冷寒光，「我來幫你修剪一下吧，我和美發(fā)師學(xué)過幾招，不會讓你失望的?！?/br>
    賀鈴心中警鈴大作，今天的李盈盈似乎與往日不同，連二年級學(xué)姊在看見剪刀時都感覺到不對勁，小心勸說。

    「盈盈學(xué)姊，用剪刀是不是太過分了？」

    「嗯？怎么會呢？我只是想幫賀鈴剪一下礙事的頭發(fā)呀，你看她的瀏海都扎到眼睛了。」李盈盈將刀刃開闔幾下，啪嚓啪嚓的聲響讓人心驚，她用下巴指向賀鈴，詭譎的笑容和口氣讓所有人都覺得事情不妙，「來幫我壓制住她。」

    有人見苗頭不對趕緊離開，有人則急得提高了音量，「學(xué)姊，這要是真的傷到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件事我們不可能幫你！」

    「是嗎？那可怎么辦呢……」李盈盈沉吟了會兒，眸底晦暗似無盡黑夜，目光緩緩移向賀鈴，「這樣只能我自己來了?！?/br>
    「學(xué)妹，快走！」

    某位學(xué)姊大叫的聲音猶如當頭一擊，逼迫賀鈴從驚懼中回過神，強行拿回大腦的主控權(quán)邁步逃跑，可惜她笨重的身體實在快不過連體能都相當優(yōu)秀的李盈盈。

    她抓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讓賀鈴瑟縮了下，眼睜睜看著那把剪刀與詭異的笑容逐漸靠近，她近乎絕望地閉上眼，利刃切斷發(fā)絲的聲音驚心駭人，令她止不住地恐懼，卻還是顫著身子告訴自己這時候不適合反抗，只要忍耐到李盈盈滿意就好。

    「你們在做什么？」

    陌生的聲音在刀刃閉合的剎那傳來，覆眼的一縷發(fā)落下，賀鈴在青絲飄蕩間瞥見了不遠處的身影，心中滅盡的希望重燃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