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不是回溯者。

    在場的所有人，也許只有不到五人是回溯者。甚至連冽是不是她都不是那么確定，畢竟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現(xiàn)他的能力。

    回溯者是一種很稀少的存在，好幾萬人當(dāng)中才會出現(xiàn)一名。當(dāng)初冽就是顧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不召集回溯者作為主要戰(zhàn)力，而是選擇了普通人。只要稍微受過一些訓(xùn)練，便將其派上戰(zhàn)場。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計謀，因為關(guān)于這一點，對方是不可能知道的。除了穿越的能力之外，回溯者就和普通人沒兩樣，也沒有什么儀器能檢測出他們的力量。至少在她這個年代沒有。

    或許有人會對這點存在懷疑，就綻所知，很多回溯者的研究者都曾有這個疑惑。人們總是說回溯者不能改變過去的事情，但和他們對打不就是在改變了嗎，為何時間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變化。

    她笑了笑，為什么就沒有人想到這種事，回溯者難道就不會懷疑嗎？他們怎么可以安心地待在自己生活的泡泡中，不想著弄明白這一切？

    綻想起以小時候冽告訴她的故事。在很久之前，有一名回溯者也發(fā)生了和她一樣的事。

    那個回溯者對別人透漏了他的所在年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女子和綻的身份是一樣的，是回溯者的敵人。到了自己的年代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犯下的錯有多大，甚至危害了自己的族群。

    因此，回溯者的領(lǐng)導(dǎo)者愚蠢的認(rèn)為他們不能過度改變過去的事情，謹(jǐn)守著這條毫無道理的規(guī)矩，冽也不打算戳破他們，畢竟任何事在他眼中都是機(jī)會。

    而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很簡單，對方的首領(lǐng)在事情變得更嚴(yán)重之前回到過去解決一切，也就是殺了他。

    她不知道冽是怎么知道這個故事的，或許他曾經(jīng)去到某個時間點目睹了這一切，又或許，一切是他安排的，綻無從得知。而以他的性格，安排這種事情讓他們誤會也不是全無可能。

    當(dāng)初冽會告訴她這件事，不過是想讓她了解背后的道理并不是別人說的那般，他會造成時間混亂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握有可以改變一切的秘密，但其他人不一樣，就只是個沒有威脅的存在。

    但她也懷疑回溯者的首領(lǐng)其實是知道這一點的，但確為了某種原因而想辦法掩蓋。

    不管對方的想法是什么，他們確實害怕相同的事情再次發(fā)生，所以在那之后便完全停止了和他人的接觸。

    無論真相是如何，綻總認(rèn)為沒有所謂的過去和未來，就只有當(dāng)下這刻，所有人的決定交織成所謂的時間線。

    他們的存在是一個點，但并不是單純的一個點，而是一個關(guān)鍵。一種可能。

    況且，回溯者也不是獨立在時間外的存在，他們原本就是時間的一部分，不是嗎？

    「我們什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了吧？」綻問，桌面底下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望向冽。

    「不急?！箤τ谒膽B(tài)度，他只是少見了露出笑容，但是她看不透這個笑容后面隱藏了什么。「等我召集好人手，這件事容不得失誤?！?/br>
    綻壓下了氣惱?！父赣H，我不會欺騙你?！?/br>
    容不得失誤，會有什么失誤？只不過去到未來確認(rèn)而已，并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她當(dāng)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顾f?！改阋膊桓??！?/br>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這句話?！改銢]必要如此防備?！咕`說，她不是不敢，頂多只是有所顧忌，而那個顧忌自然也不是對他?！覆粫惺д`，你可以相信我。」

    「我知道。」冽還是那句話，但明顯沒有任何信任的成分。

    他接著起身，對所有人發(fā)出命令?！刚偌谶@里的所有回溯者，以及愿意去冒險的人，一個星期后到最底層集合?！?/br>
    聽到他的命令，所有人再怎么懷疑她的話，都還是照著冽的指令做事，只是臨走之前都給了她一個不信任的眼神。綻嘆了口氣，待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她才起身走出門外。

    貿(mào)然提出這件事情會不會太衝動了？看見冽剛剛的反應(yīng)，她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的做法。綻不知道，計畫什么的向來不是她的強項，她也不想花更多時間等待。

    她不是回溯者，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消耗。所以綻學(xué)會先下手為強，之后再隨機(jī)應(yīng)變。

    她嘆了口氣，望向前方的長廊，看著眾人消失的那個點。她完全不敢想像一個星期后的事情。不過她是以試探的名義，而不是直接發(fā)動攻擊，無論發(fā)生了什么，至少都會有回到這里討論的馀地吧？

    雖然她如此想，但是依舊不知道該如此處理冽的問題。如果她想要解決整件事，不只是打敗回溯者，其中過往的秘辛也是極重要的一環(huán)，她會需要更多情報。

    冽和回溯者之間究竟隱藏了什么？不只是毀掉時間塔，還有更多說不清的牽扯。

    綻嘆口氣，或許成功之后冽會愿意更相信她吧，這樣要挖出訊息也不會太難了。

    出了會議室，綻往右手邊的方向走去，在回到自己房間前必須去一趟研究室。她憑藉微弱的火光找到了通往下一層的階梯，綻搭上冰冷的木製扶手往下走去，幾絲陰冷的寒意竄上她的肌膚。

    研究室很小，因為說實在的，根本沒有什么好研究的。他們除了調(diào)製幾種必需的藥水以外，其馀的時間都在進(jìn)行一些非必要的實驗。

    他們會設(shè)置這樣一個地方，就是為了提供綻這種人暫時穿越的能力，或許有人會說不可能，尤其是回溯者。因為他們不在乎這件事，只注意到自身的優(yōu)越，很少對于能力有更多的研究，但是綻他們不一樣，由于大部分的人都無法進(jìn)行回溯，所以得尋找另外的方法。

    幾十年前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每個人體內(nèi)都有一種能量，和時間塔內(nèi)保存的那股頗為類似。只不過回溯者身體里的比一般人更為強大，所以有了永生和穿越的能力，也較為容易控制。

    而他們研發(fā)了某種藥物，能暫時激發(fā)那股能量，好讓其他人能帶她穿越時間。但因為不是生來就擁有這種天賦，因此穿越的過程也更加兇險，而且只能維持一定的時間。

    至少冽是這樣告訴她的。

    綻推開眼前的木門，研究室里頭只有五人在。聽到她開門的聲音，為首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試管，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顯露出訝異。

    「綻？」金發(fā)女子不敢置信的問，她的臉龐因為長時間待在地底，很少接觸陽光而呈現(xiàn)不自然的蒼白?！改阍趺磿?？」

    「來這里難道還會有別的原因嗎？」她問，挑了挑眉?！肝覜]想到你對這點還會有疑惑?！?/br>
    她瞪了她一眼?！肝抑皇翘脹]看到你了?！古雍吡艘宦??！笡r且，我記得你才剛結(jié)束一次任務(wù)吧，那么快又要去了？」

    淺擔(dān)憂的看著她，接著忽然睜大眼睛?！高€是說你要去進(jìn)行什么秘密任務(wù)？冽終于肯相信你了！」

    綻嘆了口氣。「只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br>
    淺是他們「請」來幫忙調(diào)配藥物的實驗人員，基本上一整年都待在這個實驗室，少有機(jī)會能夠出去。雖然她知道淺并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情，何況對于她來說，有個地方可以讓她放心地做實驗就很棒了。

    若換作是她，一定在被抓來的第一天就調(diào)製出多種含有劇毒的藥物，報復(fù)這些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告訴眾人她不是那好欺負(fù)的。

    淺挑眉，表情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這下我倒是起了聊天的興致了?！顾断伦o(hù)目鏡，興奮的拉來兩張椅子?！缚煺f，我要等不及了?！?/br>
    從她第一次看見淺，她就是這副模樣，不斷的纏著她說關(guān)于他們的任務(wù)，不然就是從別人身上蒐集一些有趣的事。

    或許是她每天都關(guān)在這里做實驗的緣故，所以才會導(dǎo)致她對于這些小事都這么好奇，綻猜想。畢竟淺也不是回溯者，自然不會有那些活太久的問題，眾人也樂意將一些趣事分享給她。

    「這才不是什么好聽的故事，我不會說的?！顾苯泳芙^，臉上卻因為想到了熠，讓她裝出兇狠的表情完全失敗。

    「這可不一定！」她說，挑起了眉，帶有深意的眼神看像那止不住的笑容。「這個嘛……我還以為你會待在這里忿恨的過一輩子，能讓你改變的一定是好故事！」

    忿恨？綻蹙眉，她有那么憤世嫉俗嗎？

    「我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顾俅螐娬{(diào)?！富蛟S有些事該做些改變了?！?/br>
    「看吧！」淺語氣得意的說?！妇驼f你變了，以前的你根本不在乎和回溯者有關(guān)的任何事?？煺f，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綻無視她的興奮，她有改變嗎，她感覺不出來，只不過遇到一個理解她的人罷了，對她的影響真的有那么大？

    「快說?！箿\再次催促。

    綻忍不住嘆氣?！赶劝阉幩o我，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br>
    「你說的喔！」淺哼了一聲?！傅任乙幌?。」她隨即跑到一旁擺滿瓶瓶罐罐的柜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一瓶澄清的液體。

    「一次穿越只需要喝一滴?！顾f，將藥水交給綻?！负忍鄾]啥好處，能量會太大，很痛苦，但也不至于到死掉就是了?！?/br>
    她點頭，將它放入口袋中。「穿越三百年有什么秘訣嗎？」她隨口問道，畢竟淺也只是普通人，不期待她對回溯有太深的了解。

    她翠綠色的眸子望著綻?！笡]有。」她回答，臉上出現(xiàn)了那么一點緊張?！钢荒鼙M全力不要讓自己那么快死掉，時間之外可不好玩。」

    她點頭，又問了一個問題。「時間之外有什么？」

    「不知道。」淺說，難得皺起了眉。「或許是虛無吧，也有可能什么都有，我沒去過怎么知道。」

    綻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想著這番話。

    「你還沒告訴我故事！」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力一拍桌子?！高@次不會那么輕易放你離開了，快從實招來！」

    她燦爛一笑，開始往門邊退去?！改銢]時間來找我的，還是快看看你桌上的實驗吧?！?/br>
    綻跑出門外，才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淺傳來的一聲尖叫。她笑了笑，快步走上階梯。

    §

    一個星期后，冽終于完成了他所謂的準(zhǔn)備工作，將所有人員召集起來。

    綻也沒浪費這段時間，她私底下去找了一些相關(guān)資訊，或是跟他人談話，只不過都沒有太大幫助。

    多數(shù)人都贊同冽和回溯者確實有段過往，但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無從得知。她也和淺討論過相關(guān)的問題，可縱然她蒐集了這種傳聞，依舊沒有答案，只是很模糊的覺得和時間塔的能量有些關(guān)係。

    時間塔的能量。回溯者。永恆。

    最終有約十幾人和他們一同前往，其中只有三人是回溯者，其他都和綻一樣只是普通人。她打開藥水喝了一滴，有些苦澀的滋味在口中化開，綻趕緊將它吞下去。依照她的判斷，這應(yīng)該足夠她用上十幾次了。

    「我很訝異你會選擇回溯?！古赃厒鱽礓蔚穆曇?，她轉(zhuǎn)頭，果然是他?！笢\都跟我說了?！?/br>
    在這里，綻只有兩個能稱為朋友的人，一個是淺，另一個就是湮。其他人她完全不熟悉，因為他們基本上都和冽一樣，只在乎回溯者的滅亡，眼中無其他東西。綻完全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牽扯。

    但就算是湮，他們兩人也不太了解彼此。他甚至還是冽派他來跟在綻身邊的，主要是很早之前她發(fā)現(xiàn)冽的謊言后曾經(jīng)大鬧一場，所以才暗自派了一個人隨時注意她的行動。

    雖然現(xiàn)在綻不再像當(dāng)初那樣反抗他了，她和湮的關(guān)係在這幾年也越來越好，不過她依然不確定湮繼續(xù)留在她身邊是為了「朋友」這個名詞，還是繼續(xù)遵照冽的指令。

    但不管如何，如果不要戳破這一切，他們至少還能有表面那層友誼，儘管他從未真的了解她。

    「你怎么會在這里?！顾H為驚訝的問?！肝乙詾槟銜M量避免這種攻擊的場合。」

    他攤了攤手。「你都準(zhǔn)備要去做這么危險的事了，我能不來嗎？」湮嘆了口氣?！付?，冽也不希望我在這里浪費時間，還是去幫忙的好。」

    作為一個回溯者，綻從未猜出他真正年齡，他說他已經(jīng)超過五百多歲了，在綻看來，他的外表依舊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我從來沒弄懂過你既然那么討厭殺戮，干嘛還要加入他們?！咕`說，看著周圍的人喝下藥水準(zhǔn)備穿越。而這次的任務(wù)是由一名她不認(rèn)得的女子cao縱法陣，她看起來很年輕，和綻差不多大，留著一頭俏麗的黑色短發(fā)。她向綻點了點頭，示意將由她來選擇時間點。

    「回溯者不該存在?！顾f。「我清楚知道這一點，所以無論冽的行事作風(fēng)如何，我都會加入。」

    綻皺眉?！改闶腔厮菡??！顾f。

    「所以我才知道毀滅他們的必要。至少，大部分的回溯者都不該存在?！?/br>
    她沒有回話，雖然綻還有許多弄不清楚的地方，但是已經(jīng)開始進(jìn)行回溯了，不適合再有任何的談話，湮也正提供他的力量讓過程更加穩(wěn)定。

    綻閉起眼睛，努力去感受那股帶他們穿越的能量，試圖理解回溯者感覺到的一切。

    忽然，她體內(nèi)有一股力量發(fā)出了共鳴，但僅此而已，她無法掌控，完全無法利用。

    她能看見時間的構(gòu)成，但是綻看不清它的本質(zhì)，好像是他們所形容的那般，是一條光帶，但這其中的一切卻都不是如此簡單的辭匯可以表達(dá)清楚的。綻覺得，時間似乎只是一個點，卻囊括了永恆。

    除此之外，綻還有一個感覺，她好像……在遠(yuǎn)離她所在的時空。

    「快點?！逛魏鋈怀雎??！改銈儧]辦法在法陣中待太久，快選擇！」

    時間之外有什么？

    不知道。或許是虛無吧，也有可能什么都有。

    聯(lián)系的點，綻皺起眉，感覺那個共鳴在逐漸消失中，時間之外……那個地方在吸引她過去。

    然后，她想到熠。他在等著她。綻不能失敗，她要去到時間線的最前端，確認(rèn)回溯者的基地在哪里。為了熠，她不能失敗。

    接著，很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股力量好像找到了某個對象，帶著整個陣法急速的往時間線衝去，一直來到前端。時間線的前頭，還是一片灰色的地方，未來尚未決定的那端。

    陣法在越接近時間前頭，速度也緩了下來，慢慢的融入那晦暗不明的地帶。

    綻好奇的想著，他們的到來，會不會讓那塊尚未注定的時間蛻變?yōu)榻K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