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的人們察覺到兩人的出現(xiàn)紛紛轉(zhuǎn)過頭，出奇地沒有人談?wù)撝皇丘堄腥の兜乜粗吧拿婵住?/br>
    喬納緩緩地走進(jìn)草地，悠間的步伐像是假日下午，留下飛陽一人在原地。

    「醫(yī)生??醫(yī)生??」

    人們都朝喬納打招呼更稱他為「醫(yī)生」，飛陽越看越不明白，開始覺得難道自己吃太多藥了，手伸向褲袋時卻想起身上穿著的已不是平日有著大口袋的褲子。

    「好了，都關(guān)掉吧。」喬納揚起手示意大家收拾一下，但飛陽不懂的是關(guān)掉指的是甚么，但還來不及發(fā)問眼前的畫面便開始扭曲。

    首先退場的是微風(fēng)的觸感、爆米花的甜味、旋轉(zhuǎn)木馬的音樂，再來是停擺的云朵，藍(lán)天瞬間變成空白，然后草地也憑空消失。飛陽突然眼前一空，他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剛才的房間，但這里的樓底至少有兩層高，整個空間也寛敞得多，感覺容納幾百人也綽綽有馀。

    「沒有被嚇到吧？這樣你理解得比較快?！癸w陽還沒回過神來，喬納的聲音傳到耳邊帶著輕微的回音，讓他有種既在室內(nèi)又像房外的矛盾感。

    「我不懂，這是幻覺嗎？」雖然換了褲子，飛陽還是習(xí)慣性地想伸進(jìn)左邊褲子的口袋，他快要說服自己這是新的夢境，只是沒往常的那么可怕。

    「猜對了！就是幻覺，你試試看這個?！?/br>
    喬納從白色的地磚上撿起剩馀的爆米花，手中的爆米花若隱若現(xiàn)，飛陽伸手觸碰時指尖感受到軟糯的質(zhì)感。他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嘴里，舌尖傳來輕微的焦糖味，但卻化成了一口空氣，滑進(jìn)喉嚨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見了？」喬納似乎覺得飛陽的反應(yīng)很有趣，便又拿起一顆爆米花在他面前講解。

    「它本身就是幻覺，幻覺分五界，眼、耳、鼻、舌、身，建造一顆爆米花需要視界、鼻界、舌界、身界。從你看見它，聞到它，觸碰它，再到吃下它，所需要的感官感受很廣。再嚴(yán)謹(jǐn)一點的話，你理應(yīng)要聽見玉米爆開的聲音，牙齒咬碎它的聲音和口感，甚至是吃下肚子時的顆粒感和飽足感，但很可惜沒做到?！?/br>
    他說最后兩句的時候故意將聲量放大，側(cè)眼看著遠(yuǎn)處的人群，彷彿意有所指。

    「知道了，剛他們說要吃爆米花就鬧著玩而已。」少年個子高挑，遠(yuǎn)看冒出了乾凈的平頭，臉有不滿地回著嘴。飛陽發(fā)現(xiàn)所有人身上都穿著和自己一樣的白色衣服，只有手上的鐲子是有顏色的，而剛說話的少年手鐲有著好看的幻彩色。

    飛陽沒有答話，他心里有千個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別找了，藥扔了，你也不用吃藥。精神病只是個藉口，一個掩飾我的身份、你的能力和一切不合理的藉口。當(dāng)然以藥物控制是最有效的法子，所以你會感到迷迷糊糊是很正常的，這樣你的敏感度和幻力會大大減弱?！?/br>
    「所以我??沒有生??？」

    喬納見他一直無處安放的雙手，知道他心里的疑惑，但他的解答卻讓飛陽更迷惘。他沒有將重點放在喬納的身份或自己的能力，他只聽見最關(guān)鍵的，如果自己沒有生病，那他不就連這個藉口都沒有了，一個能解釋他心底那些黑暗的藉口。

    飛陽在想如果自己沒有生病，而現(xiàn)在的所有都是真實的話，那他在進(jìn)入二樓后便感受到的強(qiáng)烈注視便是真的。

    「你不能怪組織採用這種方法，你們這些在外頭的幻力不受控制的話會很危險?！?/br>
    兩人穿著和喬納同款的長風(fēng)衣走近他們，只是他們的風(fēng)衣鈕扣和腰帶分別是黑色和綠色的。黑色鈕扣的男人正以充滿厭惡和輕蔑的眼神注視著飛陽，而綠色腰帶的女人輕攔著他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言詞。兩人看起來比喬納年輕，感覺跟飛陽差不多年紀(jì)，但他們都留著一頭灰發(fā)，讓人好奇他們的關(guān)係。

    「幻力？」這個一直重覆出現(xiàn)的詞讓飛陽終于忍不住好奇。

    「幻力就是我們的能力，人類的大腦一直都沒有完全被開發(fā)，但人都有幻想，或者說人都愛幻想，而能將幻想變成現(xiàn)實的幻覺便視乎那個人的大腦潛力、感官敏銳度，想像力等等。很多因素至今還在研究，暫時稱之為幻力，所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你沒有生病，或者你有，但不重要，誰沒點妄想呢？」

    喬納一邊說一邊指著頭頂，前一秒還是空白的天花，下一秒突然一朵白云浮現(xiàn)輕輕飄動在半空?！竸偼苏f，云怎么不動呢？你們要記住，就是這些小細(xì)節(jié)會讓人從幻覺里清醒?！?/br>
    「好了，這些以后你訓(xùn)練就會知道，一下子也吸收不了。」綠色腰帶的女人一頭灰色長發(fā)，瀏海中分在兩旁透露著超越年紀(jì)的沉穩(wěn)，她揚著嘴角拉起了飛陽的手。

    「你只需要知道，人總是相信自己所想看見的，這就是幻覺的起源，現(xiàn)實世界存在著無數(shù)的幻想，而幻想也建立于現(xiàn)實。但這里是真實的，你也是真實的。」這是飛陽醒來之后聽見過最溫柔的聲音，他穿過鏡片隱約看見她的眼瞳也是淡淡的灰色，讓人覺得與她的氣質(zhì)莫名不相襯。

    她反過飛陽的右手，注視著他的掌心直到里面裝滿了水，淺綠色的水面和倒影極似一個小小湖泊。飛陽捧著那掌心的湖覺得可愛極了，他輕輕振動時水面會泛起陣陣漣漪，可當(dāng)他拿近自己時，湖泊漸漸變成灰色透明，然后消失不見。

    「我叫蒼嵐，歡迎你加入『幻』?！?/br>
    蒼嵐握著他停在胸前的右手，微笑又加深了些，飛陽看著她臉上淺淺的酒窩，想著自己好像從未認(rèn)識過有酒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