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璟決也不例外。

    不過戶部尚書的話，叫他對葉明沁多了幾分信任，應(yīng)璟決沉吟片刻：“戶部侍郎缺個位置，讓她試試。你盯著點，如果有異心……”

    戶部尚書：“臣明白?！?/br>
    邊疆捷報，但是打仗太消耗銀錢和糧食了，戶部尚書遞上來一份近半年的開銷賬本，“陛下，國庫空虛，北夷也沒有休戰(zhàn)的意思，再這樣下去……”

    應(yīng)璟決：“愛卿知道哪里銀錢最多嗎？”

    戶部尚書：“陛下的意思是？”

    少年儲君露出了他的野心：“攝政王的黨羽貪污受賄不是一日兩日，那些蛀蟲在的地方，怎么會沒有米糧銀錢?！?/br>
    吏部左侍郎：“陛下要開始清查了嗎？可是攝政王那里恐怕不要好辦?！?/br>
    “連慎微那里不必管，朝堂里有朕擔著，你們私下查清楚，一舉雷霆之勢拿下，”應(yīng)璟決眸色沉沉，“他久久稱病不出，朕摸不透，攝政王府最近有什么消息？”

    老侯爺思忖片刻：“別的倒沒什么，就是聽人說，攝政王的心腹經(jīng)常買很多珍貴的補品，血燕、玉參等等，這些東西珍貴，京城買不到時，他們會出去買?！?/br>
    “攝政王真病了？”

    老侯爺搖頭：“除了那些昂貴的補品，并未見攝政王府購置其他藥材?！?/br>
    戶部尚書臉色一冷：“奢靡?！?/br>
    “想來攝政王府寸土寸金，也不差這點錢?！?/br>
    應(yīng)璟決語氣淡淡：“可是朝廷差?！?/br>
    他既然要開始削權(quán)，除了連慎微的黨羽，也要有別的動作。

    他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太子了，他是君，連慎微是臣，殺生予奪，皆是恩賞。

    “攝政王是朕的老師，也該為朕分擔。京城里所有的珍品鋪，要是想在這里開下去，就把賣給朕的老師的價格往上提到最高。”

    這是他正式的對連慎微第一次明面上的出手。

    應(yīng)璟決頓了下，“若是買除補品外的其他藥材，就不必管了?！?/br>
    等商議完，下午就快過去了，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等這些大臣走了，應(yīng)璟決從椅子上下來。

    他年輕，此時并不累。

    “小志子?！?/br>
    “陛下?！?/br>
    “讓你找的那些人找到了嗎？”

    小志子為難道：“先帝爺身旁剩下的老人，找來找去，也就只剩下李公公一個了，按照祖制，他是先帝爺?shù)呐?，在來年的棺槨入陵前，都得在停靈殿守著，不能見您的。”

    應(yīng)璟決沉默片刻，“那算了，來年也不晚?！?/br>
    -

    寒冬過去，冰雪消融。

    大雁銜著春自南方飛來。

    仇澈在邊疆，他不需要幫忙了，就尋了一城，暫時當個歇腳的地方。

    收集藥材還要厲寧封幫忙，但往京城傳東西卻得瞞著，總是不方便，天南花了將近兩月，往返邊疆和京城一次，帶來了不少中原沒有的藥材，還有一盆花。

    這花的葉片形狀如劍，左右對稱，正面看如開扇，側(cè)面看則筆直如松，中間開了一簇紅蕊白花。

    如火似雪，分外好看。

    連慎微看了半晌，“君子蘭？”

    “還有開這種顏色的品種嗎？”

    大部分的君子蘭，花朵盛開都呈紅色或者橙色，這株倒是罕見。

    天南：“仇先生給的。哦對了，還有一封信?！?/br>
    連慎微打開看了，信很簡短，寥寥數(shù)語：

    [見字如面，息眠親啟：

    邊疆數(shù)月，風景迥然，余心甚喜。

    一日見君子蘭生異花，竟長于山巔之上，葉如劍，花苞潔白，迎風而立，風姿卓卓如君，悉心移栽，千里以寄，聊表祝愿。

    君子蘭，生具氣節(jié)，乃長命花。

    此花以贈，愿君歲歲年年，長壽安康。

    仇澈留。]

    天南：“原以為這花會在路上枯死的，沒想到一路變暖，它還開花了?！?/br>
    阿恣叫了一聲，兇巴巴的想霍霍新來的‘植寵’，連慎微稍稍伸手一擋，呵斥：“一邊玩去?！?/br>
    阿恣委屈巴巴的背過身去。

    “鳥也是他送的，花也是他送的，這是多怕我無聊，”連慎微搖搖頭，把信都疊好，統(tǒng)一放在一起。

    他聽不見了，對這些往常收到過的信就來了興趣，經(jīng)常拿出來看看。

    不過風恪不知道去了哪里，一點消息都沒有。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他的身體一直精細養(yǎng)著，平穩(wěn)了許多，也能騰出來精力養(yǎng)養(yǎng)花草。

    連慎微把花搬到窗臺附近，“養(yǎng)花養(yǎng)氣，我如今身體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活?！?/br>
    天南忙點頭：“肯定能的，這花耐活得很?！币宦飞项嶔?，除了蔫了點，其他看不出啥事。

    連慎微背對著他，聽不見他說的，只是轉(zhuǎn)頭警告了一下阿恣不許碰那盆花。也不知道是不是伙食變好了，這只鳥長得飛快，精力格外旺盛。

    阿恣氣到自閉。

    “主子?！?/br>
    正說話的時候，明燭把今天的午膳呈了上來。

    幾樣簡單的小菜，一碗粥，一盅熱氣騰騰的參湯。

    連慎微坐下來用膳，阿恣飛到桌子上，盯著他吃。

    這些菜放在別家，是頂不錯的了，天南卻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主子已經(jīng)開始用膳了。

    他們兩個出去后，天南就把明燭拉到一邊。

    “只有參湯嗎？看成色也只是普通的百年參?！?/br>
    明燭抿唇：“你走之前，京城里的那些補藥就有提價的跡象，后來就越來越高，我去京城外看，發(fā)現(xiàn)也是這樣?！?/br>
    “要看著主子，我不能離開太長時間。府里存的銀錢不多，大部分都砸在了主子的補品上，現(xiàn)在也沒剩多少了。”

    “為什么這么貴？”

    “說是貨源緊張，但我查到的，其實是……”

    明燭指了下皇宮的方向。

    天南心里的火騰一下就起來了，他壓著氣，問：“莊子的收成沒上來嗎？”

    “還要等一個月才行，”明燭算了算，“不過就算收上來，也撐不了幾天?！?/br>
    畢竟還要買日常的普通食物，不能把錢全砸進去。

    現(xiàn)在府里的開支已經(jīng)省到最簡，藥材鋪子里的溫補身體的東西貴的離譜，今天熬的這根百年參，還是她從風恪住的地方找出來的。

    就算省著熬，也撐不過三日。

    天南臉色沉的能滴出水來：“要不是三四年前邊疆需要米糧，主子把錢全都拿去南方買糧……”

    攝政王府是收貪官的賄賂，來者不拒，但是那些錢，主子一分沒動，幾乎全都用在邊疆和百姓上了。

    他們兩個安靜良久。

    天南：“府里的錢省著用，風先生臨走前強調(diào)了兩邊，主子的身體就靠那些費錢的補品養(yǎng)著了，千萬斷不得?！?/br>
    “你要干什么？”明燭有些擔心。

    天南：“不用管，也不要讓主子知道?！?/br>
    -

    翌日。

    皇宮有好幾處庫房遭了飛賊的消息傳得滿大街都是。

    傳言那賊被巡邏的守衛(wèi)射傷了手臂，圣上震怒，現(xiàn)在皇城的護衛(wèi)軍正挨家挨戶的搜人。

    玄甲衛(wèi)被征用，攝政王府也收到了消息。

    當晚。

    天南端著水盆進來的時候，連慎微正單手握著一本書，倚在窗邊的小榻上。

    案上放著的那盅補湯一動未動。

    天南洗好帕子，遞過去，“主子，您喝完該休息了。”

    帕子的一角映入眼簾，連慎微才抬起頭，不冷不淡的打量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手臂上。

    “昨夜去哪了?！?/br>
    天南手抖了一下，聲音還算穩(wěn)：“就守在主子門外?！?/br>
    啪的一聲，連慎微把書合上，扔在了桌面，語氣也沉了下來：“束帶解開，袖子挽上去?！?/br>
    “天南，我很討厭欺騙?！?/br>
    “這盅補湯里燉的，是阿爾赫雪蓮子，小部族進貢的東西，只有皇宮才有。你不認得，我認得。這蓮子，外面是一定買不到的?！?/br>
    “……”

    天南眼圈一紅，跪了下來，仰頭看他：“主子，是我去偷的?！?/br>
    連慎微：“你之前最恨偷竊之輩?！?/br>
    “……主子，皇上暗中下令，凡是攝政王府買的補品，都提到最高的價格，府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錢去給您補身體的東西了。風先生說，您的飲食必須精細，溫補品不能斷，屬下沒辦法了……”

    天南控制著語速，說完后，磕了個頭，“主子，屬下沒被發(fā)現(xiàn)，皇宮里有那么多好東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