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馬桶水與打給韋羅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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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韋羅不會這樣輕易死去。 艾為禮的眼睛里一片模糊,就連視野中那一個甩開手臂、加速追逐著她的紙片男人,也被她不斷涌出的眼淚給浸泡得變了形,令他鮮紅的笑容看起來大得不正常。 她在神不守舍、腦??瞻椎那闆r下,已經摔了兩次跤;此時還在一圈圈繞著店里跑,居然還沒被紙片男人抓到,實在是連艾為禮自己也不明白的奇蹟。 「好可憐,」紙片男人嘖嘖有聲地說,彷彿非常享受這一切:「你這么美麗的小姐,此刻卻被困在這里,朋友又死得那么慘,好可憐??請讓我為你提供一絲安慰吧?!?/br> 「吧」字出口的時候,他的兩條紙片胳膊已經甩得快上了天,兩隻腳尖不斷變換,幾乎成了虛影,在驀然加快的速度里,他一路興奮高叫著朝艾為禮撲來:「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啊——」 如此又可笑又恐怖的場景,艾為禮在今天起床的時候,可沒想過竟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對方是一個紙片人,所以凡是她能想到的、對紙片有破壞力的東西,她都試過了:艾為禮朝紙片人身上潑過水,水化成了寫著「水」的紙片,落在了地上;她在跑過收銀臺時,抓起一隻打火機,點燃了一張紙巾,把它急忙丟過去后,它也在觸及紙片人的時候,變成了「著火的紙巾」。 她與韋羅才認識了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可是如今她從自己身邊消失了,店里只剩自己了,艾為禮卻意識到了巨大的、孤獨的恐怖——就好像忽然見了一次光、見了一次世界的盲人,體驗結束了,重新被扔回了沒有盡頭的黑暗里。 自從她遇見那個灰白裸男開始,韋羅就一直在身邊,像是她與「正?!怪g唯一一條聯(lián)系。 有韋羅一起逃命時,她們是在拖延時間,是在等人來、等天亮,好像總還有希望;如今只剩她自己時,她只是在茍延殘喘,垂死掙扎。 撐不下去被抓住,固然很可怕,可是繼續(xù)撐下去,被紙片人高聲大笑地追逐,卻是另一種毫無意義的折磨和絕望,另一種可怕——因為這份絕望超過了她逃命時的一個又一個短暫瞬間,彷彿會永遠持續(xù)下去,沒有盡頭。 不應該分開的,艾為禮拼命抹了一把眼睛,心想,電話里的她明明說了,兩個人不要離開彼此的身邊。一定是因為這一點 —— 等等,電話? 「我很想念你啊??你這樣一圈圈地轉下去,會撐不住的喔?!辜埰腥说男θ菰絹碓酱罅?,嘴角的油彩似乎快要勾上耳朵了,僅僅是一瞥,艾為禮就忍不住立刻轉開了頭。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像剛才一樣繞過貨架,繼續(xù)在便利店里轉圈;在她經過通往員工洗手間的短走廊時,她一頭就沖了進去,飛快地一肩撞開了洗手間門,重重將門鎖上了,終于將紙片人給攔在了視野之外。 洗手間里很小,僅容一人使用,角落里還放著拖把水桶之類的雜物。 最重要的是,洗手間門下有一線細縫,寬度正好足以容納一張紙。 艾為禮一把脫掉了身上的藍馬甲,將它團成一團,深深塞進了馬桶里;馬桶水浸沒過了她的手臂,她卻毫無所覺,只拼命用藍馬甲把馬桶下水口給牢牢堵死了。她的動作很快,可是當她堵住馬桶的時候,紙片男人卻也來到了洗手間門口。 「雖然美麗,卻很愚蠢啊?!辜埰司o貼著門縫說,熱熱的喘息從縫隙里飄了進來。「明知道我碰到的任何東西,都會變成紙片,卻以為門能攔住我??」 「那你進來?。 拱瑸槎Y再也忍不住了,一時間恨不得豁出去什么也不管了,怒吼道:「你現(xiàn)在把門變成紙片,我在這里等著,我這一輩子活夠了,但我向你保證,我的紙片上肯定寫著『絕不放過你的怨鬼』!」 門外安靜了幾秒。 洗手間門在這幾秒鐘的時間里,依然挺立著。 「你想讓我從洗手間門下鑽過去?雖然不雅,但是為了美麗的小姐,」紙片男人甜蜜地笑了兩聲,「我愿意瘋狂一次??」 果然不行是吧? 這個東西是從收銀臺后鑽出來的,可是地板沒有變成紙片,墻沒有變成紙片,目前只有單獨的、零散的東西,才會在碰到他的時候變成紙片。 有沒有可能,和建筑物連在一起的、屬于「周圍環(huán)境」一部分的,就不受影響?這么說來,門也是嵌在墻里的,他就拿門沒辦法吧? 當然,永遠有一個微小的可能性,是紙片人在耍她而已;只不過艾為禮除了相信自己的推斷之外,別無他法了。 「滾回你的清明節(jié)吧,」她低低地罵了一聲,按下了馬桶沖水鈕。 一整箱的馬桶水無處可去,頓時全溢了出來,洶涌著流向了地面;艾為禮的眼睛只盯著洗手間門縫,一眨也不敢眨。 那個東西果然已經彎下腰,正試圖從門縫里爬進來;因為流到了門縫邊的水,忽然變成了一張張寫著「馬桶水」的紙片;艾為禮聽著馬桶上水差不多了,毫不猶豫,又立刻沖了一次。 更多的水流向了地面,流向了門縫,在觸及門縫的時候又變成了更多的紙片。雖然說來可笑,但艾為禮知道,自己的命今天就取決于這隻馬桶了;她一次又一次拼命地沖水,讓一箱又一箱的水從馬桶里涌出來,前仆后繼地在門縫下變成了紙片。 當紙片碰到紙片人的時候,紙片會怎么樣? 這一個問題,艾為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有一張紙片恰好落在了她的腳邊,她沖水的間隙里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紙上寫著「寫著『寫著「馬桶水」的紙片』的紙片」。 看一眼,都讓人感覺頭昏。 也就是說,一張「馬桶水」紙片在再次碰到紙片男人的時候,會變成一張寫著「寫著『馬桶水』的紙片」;每一次碰到正想要鑽進門縫的紙片人,紙都會變大一點,因為要寫的字也變多了。 在艾為禮開始行動的時候,她其實心中只有一個隱約的想法,實際上情況居然一步步演變成了這樣,她比誰都吃驚——好像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有驚無險地走完了一條鋼絲。 在她反覆沖水之下,沒用幾分鐘,洗手間門縫底下就堆滿了一疊疊的紙。 「好討厭,」紙片人在門外沉沉地說,第一次沒有了笑意?!赶氩坏?,你還能用這樣的辦法??」 凡是被他碰到的零散東西,都會變成紙片;這也就意味著,只需要伸手把障礙物撥開就行的事情,紙片人卻辦不到。 在他碰到一張紙后,它就消失了,然后原地出現(xiàn)了一張新的、更大的紙——所以幾分鐘過去了,紙片人不但沒有鑽進來,洗手間門下的縫隙卻被他製造出來的紙給堵住了。 艾為禮連一口氣都不敢松;她幾乎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馬桶上水滿到一定程度,她就會立刻按下沖水,鞋子和褲子早就已經濕透了。 攔住紙片人并不是她進洗手間的唯一目的。 「拜託,」她低聲說,匆匆掏出了手機,「一定要有信號??」 5g的小字,像救星一樣亮在手機右上角。 她或許應該打110,只是艾為禮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狀態(tài)下,打110又能有什么用;再說,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她必須先試一試。 她登入搜索引擎,打了幾個關鍵字:「野鹿鎮(zhèn)」,「惠家便利店」,「電話」。 韋羅說過,她是在網上搜出惠家便利店電話號碼的,對吧?她可以,自己應該也可以。 一兩秒之后,google居然真的為她跳出了幾家「惠家便利店」的店鋪信息;在看到一張眼熟的便利店門口的照片時,艾為禮立刻就點了進去,按下了「撥打電話」。 「你這樣也是攔不住我的,」門外的紙片人慢悠悠地說,「門上面,門側面??縫隙雖然窄很多,可是我可以吸一口氣,把肚子吸進去??」 你哪里有肚子?艾為禮忍住了一聲罵。 這時,通話鈴聲已經長長地在手機里響了起來;隔著一道門的便利店里,卻安安靜靜。 她短時間內無法放下電話的;而那紙片人若是真的要從其他縫隙里鑽進來?? 儘管接下來這一個行為,完全違反了艾為禮的生存本能,但她依然咬著牙,顫著手,將洗手間的燈關掉了,她霎時便被吞進了黑暗里。 從便利店里投過來的白光,從洗手間的門縫透進來,在一片昏黑中,形成了一個四邊白亮的長方形。 說四邊白亮也不對,因為上方門縫果然有一處是昏暗的,看起來就好像門外有個什么東西,剛剛爬了上去,因此擋住了光。 ??找到他了。 艾為禮從滿地紙片里抓起一把,踮起腳、伸長手臂,拼命地將紙片都塞進了那一處門縫里;她倒是不必擔心自己的手會不小心碰到紙片人,因為她的手指根本容不進縫隙里去——能塞進去的,只有紙片而已。 手機里,依然是一聲又一聲頑固的通話音;沒人接,也沒有自動掛斷。 「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紙片人在門外說,「不懂事也要有個限度??你以為誰都像我一樣紳士,會這樣容忍驕縱你嗎?」 就在這個時候,通話音忽然中斷了。 當艾為禮心臟一停的時候,她聽見了話筒里那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誰他媽間得沒屁可干一直往這邊打電話?。∧銢]有人生是不是?便利店而已,你以為這里是什么色情電話服務嗎,鍥而不捨個屁啊你,你沒事干怎么不去海邊撿垃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