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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淵渟目光已經(jīng)黏在了楚岳峙身上,他走進茶樓里,交待了一句:“上一壺鐵觀音?!?/br> 涼忱是打從楚岳峙落座那一刻起就在心里打起了鼓,再看到往他們走來的白衣公子,一下子表情都有點扭曲了。 從未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仕途可能走到盡頭了。 樣子是半分都不像沒錯,可是已經(jīng)坐在桌邊的這位黑袍公子腰間系的那枚鑲金玉佩他絕不會認錯,那是楚岳峙隨身佩戴的玉佩;還有朝他們走來的白衣公子,那身形和走路姿態(tài),舉手投足間熟悉的清貴氣質(zhì),若這白衣公子不是司淵渟,他就把眼睛戳瞎! 陛下不在宮里好好待著,卻跟司大人跑到民間來,還好死不死聽到鐘清衡說的話,他是該保鐘清衡現(xiàn)在就撲上前去堵住鐘清衡的嘴好,還是先自保,三十六策走為上策的好? “不知這位公子是因何得出結(jié)論,宦官都是沒根兒的定不是好東西?”楚岳峙壓著怒氣說話,聲音里都透出刺人的寒意,“難道公子不知,那司大人是從前禮部尚書之子,蒙冤落難才淪為宦官。公子如此武斷,怕不太合適。” 鐘清衡對于這突然不請自來坐到旁邊的黑袍公子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也無所謂與人辯上一辯,道:“他若是真有骨氣,就該在成為宦官以前就自盡!成為太監(jiān)茍且偷生,他如何對得起自己的祖宗以及滿門忠義?太監(jiān)此等腌臜東西,斷了自家香火如同女子失節(jié),就該以死明志,可他不僅成了太監(jiān),竟還有心思挾勢弄權(quán),這樣的下作東西,如何能是好人?” 司淵渟在走到楚岳峙身后時將鐘清衡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聽入耳了,他站在楚岳峙身后,將手搭在楚岳峙肩膀,將快要壓不住火的楚岳峙按住,淡然道:“敢問這位公子,若是你身負血海深仇,心中理想抱負也尚未實現(xiàn),也認為應當將清白與骨氣放在首位一死了事?況且女子失節(jié),多非自愿,何以就要受害者以死明志了?” “做人要知恥!”鐘清衡橫眉豎目地大聲道,“更何況血海深仇又如何,個人得失和家族名聲相比,自然是家族名聲重要,若因一人敗壞了整個家族的名聲,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老鄉(xiāng)親列祖列宗?若心中還念有幾分父母養(yǎng)育之恩,更當一死以全名節(jié),不叫父母臉上蒙羞!” “好一個做人要知恥?!背乐庞行┻瓦捅迫说?,冷聲道:“知恥本是自尊的表現(xiàn),公子想必是將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才會如此說。適才在下聽聞公子對取消科考十分不滿,公子這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若是這次舉行科考,公子定能榜上有名嗎?” “人若不知恥何以為人,一個人若沒有自尊那便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若連自尊都被踐踏了,哪還有何活著的必要?說實話,鐘某對那位司大人,雖有看不起,更不認為他是好人,但也承認他確有過人之處,他雖弄權(quán),但過去這些年他也的確止住了大蘅國的頹勢,而且他也惜才,我仔細研究過,去年的大案,后來被重新任命的官員大多是清流?!辩娗搴庹f道,他一向自視甚高也極為清傲,家中雖非大富大貴之戶,卻也一直以來都沒受過什么挫折,“若非那狗屁皇帝頒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禁令,又讓宦官攪弄風云,大蘅國也還是國風開放之時而非受八股束縛,以我的才情,早該金榜題名了!” “殿試乃當今圣上出策題,公子何以如此堅信,自己能高中?公子就如此清楚,圣上是在渴求怎樣的人才嗎?”司淵渟心中沒有半點惱怒,只順著鐘清衡的話問下去。 此時小二送上來一壺鐵觀音,涼忱“唰”的一下便站起身,接過小二送上來的茶壺與茶杯,他清楚現(xiàn)在肯定不能照平常那般稱呼司淵渟與楚岳峙,只是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其他稱呼,只好道:“兩位公子,在下的朋友心氣甚高,卻是涉世未深,言談間多有得罪,還望兩位公子莫要見怪?!?/br> 鐘清衡不懂涼忱怎么突然如此緊張甚至可說是謹慎,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還給干上了替人斟茶遞水的下人活,皺眉道:“科考本該是為了選出有才能之士輔佐君王,鐘某自認飽讀圣賢書,并非死記硬背而是文理通熟,也一心想要朝廷出力一展抱負,鐘某想不到還有什么落榜之理?!?/br> “你錯了,科考要選出的,不僅僅是有才能之人,更是心中有百姓之人。你看不起太監(jiān),卻沒想過他們背后的苦衷;你所謂的知恥與自尊,實則是看重顏面勝于一切;你看事情只看表面,卻不深究內(nèi)里,你的非黑即白其實是沒有同理心,你無法體恤他人之苦,更不會明白民間疾難,心中沒有百姓卻又自視過高,你也根本不清楚當今圣上想要怎樣的人才,即便讓你入朝為官,你也不會是一個好官,更遑論輔佐君王?!闭酒鹕?,因帶著人皮面具,臉上沒有明顯表情,只是楚岳峙瞥向涼忱的一眼,卻讓涼忱心驚至極:“涼祭酒,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這樣的朋友,倒真讓人擔憂,涼祭酒是否真能擔當重任?!?/br> 一句話,讓涼忱知道了楚岳峙這是也看出自己已認出他們,眼角余光見鐘清衡被說之后面露憤慨,已經(jīng)激動得要拔高聲量反駁了,涼忱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直接就往鐘清衡面上潑去,厲聲道:“鐘清衡你不想腦袋分家就給我閉嘴!” 鐘清衡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臉茶水,一下子呆住了,也幸好涼忱自己那杯茶放了許久,早已半涼,否則真不知會給他燙成什么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