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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過藥,便沉沉睡去,毫不設防地將頭枕在常薜荔膝間。 當夜,祝子梧兵變。 禁軍的火把從包抄祭殿到點燃刑場,只花費了二夜一天。 這是昭彰最史無前例的一場大火,不僅將供奉太陽的巫女燎燒至死,還使屹立數(shù)百年不倒的祭殿化為燼灰。 這場“燎祭”發(fā)生在不見天日的暗夜,地面上雄雄燃燒的烈火卻將魁城照得亮如白晝。 昭彰新一代君主祝子梧站在火勢中心的至高處,睥睨向腳下的血海和焦土,戾聲切齒道:“一千只窟,可惜只能在你身上挖出一千只窟,還遠遠不夠供奉淆水之役中死去那些國士的長明燈,更難解我心頭之恨……” 扶桑面部,那分寸未被血污的肌膚呈現(xiàn)出滲人的死白,他微微張著嘴,傾聽著從鏡中傳出的各色聲響,像徹底失了魂。 ——囚車邊的謾罵和咒詛聲;刑場周的抽氣和痛哭聲;以及千燈齊燃那刻,若華魂身嘶心裂肺的慘叫…… 他聽到meimei的呼救和祈語,起先的對象是東君,可在成百上千遍得不到回應的頌念結束后,她只得絕望祝禱道:“無論是誰,無論讓我付出怎樣的代價,求求你,幫我報仇!我要所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從聽到meimei不間斷向東君祈求的那刻起,扶桑便縮著肩膀顫栗起來。而當若華無望地喊出最后一聲祝詛時,扶桑終于崩潰,失聲長嚎—— 在那野獸一樣跌宕的嗥叫聲中,扶桑身周的地面開始崩塌下陷,溢出滔滔的黑水,澎湃周流,激蕩向他所在的石臺,旋即退開。 合歡鑒鏡身一抖,慌忙要逃。 扶桑飛身而起,握住鏡鼻。 合歡鑒猛烈反抗,卻被對方死死把住。 漸漸,它反抗的動作變得無力,鏡背的紋樣開始扭曲變形成五瓣花狀。扶??刂歧R鼻的五指間也開始滲血,血染黃銅,為扶桑花著色。 下一刻,扶桑將合歡鑒用力擲向地面。銅鏡砸在石臺上,霍地變化成女童合歡的模樣,她抖著手指,不可置信地指向扶桑道:“你……你竟敢和我訂契,你算老幾……”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扶桑按著頭扭身四顧。孽海汪洋,而在這汪洋四際,正有五道身影飛速閃來。 合歡幸災樂禍道:“呀!他們來找你麻煩了!” 扶桑指爪搭上合歡顱頂?shù)囊豢?,仿佛又重獲視覺。 只眨眼間,五官便已趕到,為首煞官乖戾瞇眼道:“閣下何人?為何不守閉谷規(guī)矩?此處乃長明地宮入口……” 扶桑語氣無波地打斷他道:“我要找宵燼,讓他來見我?!?/br> 霍禍冷笑道:“直呼君上名諱,你好大的膽子!”說罷,以折扇為刃,朝扶桑刺來。 扶桑掄起合歡抵擋,合歡怒而大罵道:“cao你祖宗??!” 折扇與合歡相接的一瞬,霍禍直接被震飛出去。 其他四官相視一眼,一擁而上。 待他們五人都鼻青臉腫地倒地不起時,扶桑才兩指一捏,憑空化出張紅紙請柬,丟向倒霉道:“帶給宵燼,去告訴他,我在此恭候。” -- “他迷失在血脈的迷宮里”——《百年孤獨》 終于完成了扶桑這個人物,寫完這章時,想起句詩:“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备杏X很適合他 第88章 紅與黑 翌日黃昏,宵燼赴約而至。 孽海潮打石臺,龐大回蕩的水聲愈發(fā)襯出晚照的靜謐。它沉默地臨降,安靜照著搖曳的鬼花與獨坐其間的男人。 他身周環(huán)繞著陰郁沉重的黑氣,眉心處留有塊異常丑陋的創(chuàng)口,怔對著落日出神,仿佛并未發(fā)覺客人的到訪。 宵燼抬手示意阿昧留步,自行上前,笑道:“閣下如何稱呼?” 扶桑這才循聲“注視”向他。 阿昧未予留意他們的談話,她駐足在岸邊,很快便被這里遍生著的扶?;ㄎ?。 這花生得特別,花瓣那紅自在流動,故而能無風婆娑。 阿昧不覺看得癡了,她俯身拾花。 一朵扶桑被連莖拔起,卻在離土剎那,花瓣迅速蜷曲、腐爛,爛成黏膩的黑血,重又滴落回土中。 阿昧愕然舉著手中的莖葉,卻聽身后有人嗤笑出聲。 她回頭,見是個垂髫女童蹦跳著走近。這孩子臉部生滿蛇鱗、爛瘡,阿昧一驚,下意識退后半步。 見阿昧被自己形容嚇著,女童有些得意,眼睛彎起,歪頭晃腦道:“jiejie,你干嘛一直戴著冪籬呀?” 這女孩明明笑語嫣然,眼中卻閃爍有森冷的惡意。 她見阿昧不答,又靠近幾步,拉扯她袖口,撒嬌賣癡道:“jiejie可以摘下冪籬讓我看看嗎?” 阿昧身體僵直,只覺像被毒蛇纏上手腕。 正在她躑躕無措間,扶桑走近,輕叱道:“合歡!” 女童聞言,不情不愿撒手,慢吞吞挪回扶桑身側(cè)。 宵燼挑眉,不動聲色地打量向她。 合歡白了他眼,嘟囔罵道:“看屁看呀!” 扶桑將手搭上合歡顱頂,借著合歡鑒的“照明”,他俯身拈起一朵扶?;ǎf予阿昧,有些靦腆地微笑道:“多謝姑娘。” 那只花經(jīng)由他遞來,鮮活如故。阿昧驚奇,不明白他緣何言謝,遲遲不敢伸手去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