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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恒疑惑道:“高唐這么和你說的嗎?但以她試圖借高禖之手除掉我的打算來看,她應該不會說這種話吧?還是哥哥你自己猜的?” 殷懷抓住他話外之音,急急追問道:“果真是她們母女找你尋仇,你才……” 常恒搖頭打斷他道:“準確說,是她們上趕著來找死,所以我就順手成全她們心愿。至于高唐最后僥幸留得一命,只能說她運氣太好——本來我沒打算讓她活著的。” 殷懷張口結舌,似乎不敢置信。 常恒見狀,聳肩道:“我回答完了。哥哥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要走了?!?/br> 殷懷這才回過神來,他啞聲道:“你是什么意思?” 常恒不耐煩道:“你到底還想聽我說什么?高唐告知了高禖是我當初閹了她兒子,她找我來報復,揚言要讓我償命。恰逢當時我心情不大好,聽見這話,自然不爽,便將她大卸八塊——哥哥應該看到了?至于高唐,她沒想到高禖反會被我所殺,當即受了刺激,要同我你死我活——她能活下來,這確實是個意外,我剛剛同你解釋過了……不要對我露出這種震驚、失望、痛心、憤怒的眼神,哥哥,”常恒主動上前幾步,伸出一只手掌輕輕拍打殷懷的臉頰,譏嘲笑道:“是你非要追著我問出個所以然的?!?/br> 他現已同殷懷等高,如此動作、神態(tài),極具挑釁意味。 殷懷徹底被他激怒,他一把攥住常恒試圖收回的手,沉聲問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傳你刀時教導你的話?‘若有一日,你以武犯禁,我必親手折刀?!?/br> 常恒親昵湊近他耳畔,輕聲道:“那哥哥又記不記得,當初你說,若有一日,我技勝過你,便可隨意欺辱于你?” 殷懷冷笑,道:“你盡可一試。” 常恒目光流轉,微笑道:“欺師辱兄,這事我已期待很久了。” 他說著,身形一閃向后,瞬間與殷懷拉開了距離。 后撤之際,常恒拔刀,水月刀光反射于他眉目間,凜寒森意,更勝冰雪。 殷懷同時張弓,箭出弓央,直射常恒。 常恒橫刀格箭,刀箭相擊一霎,光箭爆開,熱浪迫使常恒向后空翻。 然則一箭方過、一箭又至,殷懷拉弦之聲不絕,光箭接連射出。 常恒提刀擊砍,那箭卻算準他騰挪時的破綻和落點,連續(xù)向他肩、足射來,卻無一不避開了常恒身體的要害。 常恒甚至衣裳未亂。 常恒再次削斷一只光箭時,不由諷道:“哥哥,你心太軟啊?!?/br> 殷懷卻已收弓。 常恒縱刀直刺向對方,幾至近前,殷懷卻仍不躲避,常恒不由稍稍一滯。 就在這一滯間,殷懷已直接用手掌握住了他的刀刃。 常恒驚愕,下意識便要從他手中抽回水月,殷懷的五指卻在同時收緊,血立時從他指間滲露出來,染紅白刃。 常恒忘了動作。 殷懷突然發(fā)力,手腕一擰,竟這樣赤手折斷了鋼刀。 水月斷裂,一聲脆響。 常恒駭然后退幾步,刀柄脫手。 殷懷攤掌,將手上的另截斷刃也擲到地上。 常恒緊盯著他那只因折刀而血rou模糊的手掌,臉色霍然變得蒼白。 ——常恒始終知道,這只手所擁有的力量。在他很小的時候,殷懷便時常牽著他的手帶他玩耍。在那些始初的歲月里,他沒有父親,只有哥哥。哥哥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于娘。 殷懷那時也只有十歲左右,個子卻已經生得高挑。每次他都會俯下身平視弟弟,然后牽起他的手。這讓常恒覺得,只要有哥哥在身邊,世上就不會有可怕的事。 后來重逢,殷懷偶爾也會指摸摸他的發(fā)頂。每每此時,常恒都會感到一種隱秘的竊喜,仿佛他們之間那種奇特的聯系從始至終未曾中間斷過。 常恒不清楚,這是否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在這世間,除去殷懷,他未曾在任何人身上體會過類似的感覺,包括父親。 常恒一度曾以為,自己已在許多方面不遜于哥哥。可直到此刻,水月刀被殷懷徒手掰斷,他突然又重新獲得了小時候那種不由自主仰視哥哥的感覺。 殷懷淡淡收手,沉聲道:“教養(yǎng)不嚴,為師之過。從前我還是疏忽了對你性情的打磨,竟不知你何時變成了這個樣子?!?/br> 適才那些浮夸的輕慢神情盡數斂去,常恒微抬下頷,羈傲道:“我本性便是如此——所以你想拿我怎么辦?廢去我的修為,還是把我關禁起來受罰?” 他下頷的棱角鋒利,從殷懷的角度看去,常恒此時的神態(tài)有種孤絕的脆弱感。殷懷竟有些走神,他想起修姱說過的,弟弟輪廓肖似自己的話,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殷懷慌亂地意識到,他是沒有辦法對常恒做出任何處治的,即便對方已親口承認是有意犯下錯事,即便他的弟弟于他而言,可能只像那把被他掰斷的刀一樣不堪其折。 殷懷下意識握緊傷掌,疼痛使他聲音極為嘶啞:“我會一直跟著你,管束你,再不令你行差踏錯?!?/br> 常恒漠然道:“隨你?!?/br> 隨即轉身,衣袂招展,急掠而去。 殷懷縱身便追。 雪勢愈甚,常恒的身影幾乎完全泯于雪色中。 殷懷不由跟得更緊,同時暗暗納罕,常恒緣何要來昆侖雪域?他躲了自己這樣久,這次卻不顧行蹤暴露,甚至不惜直面自己,他有什么非到這里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