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沈碧委屈道:“阿槿,我從未刻意瞞你騙你,只是形勢使然。當(dāng)初,我們在君囿見面時,我剛剛從沉睡中蘇醒,法力、體力都不濟(jì)事,沒辦法直接帶你離開,只能暗中佐助你。再說,我那時要是表現(xiàn)得太厲害了,你肯定就不會允許我一直跟著你了。至于隱瞞身份,也是出于相同的考慮,而且,那也不重要,不是嗎?”他迫切地注視著祝槿,睫毛忽閃忽閃。 祝槿妥協(xié)道:“你說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吧!” 他不欲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又問道:“我們出逃失敗,重新落回君囿之后,是你一直在保護(hù)我吧?那幾次莫名其妙的退敵,并非真是因為我學(xué)會了什么法術(shù),對不對?” 沈碧覷著他神情,小心點頭。 祝槿吐出口氣,追問道:“還有呢?你自己坦白。” 沈碧想了想,老實交待道:“還有那柄刀,”他說著,攤開手掌,那柄光華流轉(zhuǎn)的萃雪刀便又重現(xiàn)在他手心。“刀是我自己埋進(jìn)土里去的,當(dāng)時,我在邊上看見你挖著了合歡鑒,靈機(jī)一動,便效仿著這手段埋了刀進(jìn)土里……” 祝槿了然總頭,道:“我想也是?!?/br> 沈碧急道:“但合歡鑒真不關(guān)我的事,在你挖到之前,我本也忘了這鏡子的原身還被埋在地底?!?/br> 祝槿皺眉道:“可據(jù)宵燼君所言,鬼君在鬼域招魂四十九日招來了合歡鑒,這又是怎么回事?” 沈碧默了刻,才道:“他招來的,是合歡鑒的法身,也就是,合歡本人?!?/br> 烏蓬船篷忽傳來三聲輕叩,明媚俯身探頭,道:“倒霉醉倒了……殿下?” 沈碧朝她微微頷首,明媚很快收斂起意外神色,繼續(xù)道:“倒霉被被抬去休息了,我們也只能明日再動身,祝家給安排了客房,我現(xiàn)在帶二位過去……” 沈碧道:“不用,我們今夜宿在船里?!?/br> 祝槿與明媚俱一臉莫名地看向他,明媚率先恍然,道了聲是便火速撤離。 祝槿來不及叫住她,只得無奈轉(zhuǎn)頭問沈碧道:“有好好的房間不住,干嘛擠在一只小船上?” 沈碧有些羞澀道:“我覺得和你擠在一起暖和?!?/br> 祝槿想起他那時冷卻的體溫,仍覺心驚,便也不再執(zhí)意反對,只憂心忡忡道:“怎么會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而且,”祝槿遲疑道:“你現(xiàn)在的性格也和變大那時迥異,總讓我恍惚覺得是兩個人一樣。” 沈碧避重就輕道:“之前我在日神廟一覺醒來,發(fā)覺阿槿你不告而別,心里著急,就強(qiáng)提境界,循著感覺去找你,這次乃是體力到了極限,維系不往成年的形態(tài),再加上受到反噬……總之,無甚大事。至于性情的區(qū)別,阿槿你不提起,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大概是,”他想了想,措辭道:“我的心性大概也會受到外形的影響,換言之,會更接近于外形所表現(xiàn)出的年齡?!?/br> 祝槿道:“那你……” 沈碧打斷他,撒嬌賣癡道:“阿槿,你已經(jīng)問了太多問題了,下次再問,好不好?我又有點累了,我們趕緊歇息吧!”說著,便要拉祝槿躺下。 祝槿笑睨他道:“你當(dāng)我還會吃你這套裝乖賣巧的把戲嗎?”他嘴上說著拒絕,身體卻任由沈碧擺弄。 兩人相并躺下,沈碧笑嘻嘻地依偎過來,環(huán)抱住祝槿胳膊,衷心道:“阿槿,你真好?!?/br> 祝槿失笑,忍不住道:“便是年齡不同,你這性情也堪稱大變了?!?/br> 忽有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上船篷,點點滴滴的雨聲里,沈碧的聲音也變得沉靜而細(xì)弱,他講述道:“我幼時與亡兄失散,多年后重逢,他已不認(rèn)得我了。我那時候出于一些原因,想要留在他身邊,便照著他的喜好扮演成乖巧可人的樣子,討他歡心。至于后來,遭逢巨變,我整個人也都面目全非了?!?/br> 提及東君,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沈碧似在回憶過往,祝槿則浮想起外間關(guān)于他兄弟二人恩怨情仇的猜測與捏造,思緒翩躚間,竟?jié)u漸闔上了眼。 雨伴清夢,一夜好眠。 夢雨纏綿月光,斜灑入靜水,直延續(xù)到天明。 天明時,倒霉撐著懶腰走近小船,昨夜正子時一過,祝家水寨與祝家眾鬼便已一同消失,倒霉驀然從床榻摔到地上,竟也就勢睡了一夜,登船便撞見艙內(nèi)一幕:小沈碧手腳并用地扒著祝槿,二人頭抵在一處。 倒霉駭?shù)眠B退幾步,回頭結(jié)結(jié)巴巴問明媚道:“你……你知道他倆是這種關(guān)系嗎?” 明媚剜了他眼,惡聲道:“別再廢話了!去劃船!” 倒霉訕訕,跳上小船后艄,任勞任怨躅槳,道:“知道了,姑奶奶!” 小船便這樣悄無聲息地駛進(jìn)了清晨的雨霧里。 祝槿在睡夢里聽見漿聲,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水波,他意識清明了些,沈碧毛茸茸的腦袋恰在這時蹭上他的耳廓,又撩撥起他的睡意,祝槿沉進(jìn)更深的夢里。 夢里他像一陣靈風(fēng),輕盈地上升,飄過漻漻水澤,穿過蒙蒙白霧,又遠(yuǎn)眺見了那座坐于水中央的高臺,扶桑仍盤腿坐在臺上,這一次金面罩住了他的形容,祝槿猶豫了片刻,還是探身靠近石臺。 他落上臺的剎那,挾來的水風(fēng)揚(yáng)起扶桑的散發(fā),扶桑開口道:“你來了?!?/br> 他的語調(diào)平和、熟稔,祝槿自覺奇怪,便沒有應(yīng)聲,只戒備地審視著他。 --